滚,退婚_作者:苏苏白白(4)

2016-12-27 苏苏白白

  唉……我长叹一声在内心,撩起袍子,认命地跪下去。

  “二爷不用跪,”刘大公公一步抢上来托住我。

  “啊?”我狐疑地看着他,不跪,找砍啊?

  “皇上说了,二爷站在接旨,”刘大公公殷勤地对我笑,“皇上口谕:赵……小猪,你中了进士,朕得恭喜你……”

  我靠,恭喜你太后的!

  “朕问问你,这些年来一门心思读圣贤书了,可有把朕这儿时玩伴给忘了?”

  “不敢,”我垂下头,人都说儿时的创伤是最深刻的,所以,我没忘。

  “好,既然如此,”刘公公笑得愈发殷勤,“明儿来宫里一趟,朕请你吃绿豆糕,喝个茶……二爷,皇上口谕就这些,二爷,皇上宠你宠得紧啊!”

  “哪里,哪里……”白花花的日头下,晒得我两条腿发抖。

  “二爷,”刘公公将我拉到一边,稍稍回避他身后那帮后生,做出一副你我自己人的模样来,“二爷当年何必急着出宫啊?要是当年再同皇上多处个两三年,如今弄个御前带刀,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何必要考那么麻烦,说到底,皇上还是向着二爷的,老奴说一句泄露天机的话,二爷这次中,还不是天龙降下福瑞了。”

  “呃……”我愣在当场。

  三魂七魄走了一大半,我说呢,怎么打油诗也能中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qiáng颜欢笑,我看着眼前那还被小狐狸蒙在大鼓里的刘大公公……你问我当年为何急着出宫?

  你想啊,一个六岁的小娃儿,一宿一宿的做噩梦,做了噩梦便叫一个人的名字。

  我家老太太能不bī着我爹,把我从那小魔头手里拎回来吗?!

  “其实啊,”刘大公公再压低声音,“皇上也可怜见儿的,老奴看皇上从小长大,这宫里宫外险恶啊,皇上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就见和二爷您在一起,还热闹些……”

  刘大公公眼一抬,鼻音里带上了些哽咽。

  我赶紧掏出了手帕子,给他老人家抹眼泪。

  心想,凡天底下都是这样的。

  比如说,一条食人蟒养了一条小食人蟒,自然也觉得小食人蟒可怜见儿的。

  如果它养了一只赵小猪,就不会了,只会恨猪不成蟒!

  就像我爹。

  “二爷,”刘大公公拍拍我的手,“咱家先回了,二爷明儿正午记得宫里来,皇上不说,咱家也给二爷预备了好吃的,记得来,记得来……”

  “嗯,嗯,”我诚恳地点头。

  我敢不记得吗?!

  我要是忘了,那小狐狸肯定那么轻轻地一笑,道,“既然你那脑袋也记不住事了,不然砍了,省得带累。”

  “祖母……”

  送走刘飞刀,我一路哭奔到祖母起居的正房。

  “孙儿大祸临头了!孙儿又要倒霉了!祖母,救命啊……祖母!”

  我从正厅奔向正房,途中奴才、小厮、丫鬟频频伸手拉我。

  “二爷,又哭什么呢?”

  “二爷也带我们玩?”

  “二爷演夜奔呢?”

  ……

  “鬼叫什么,”一道沉沉的嗓音从天而降。

  我刹不住了,一头撞在我爹身上。

  “爹……”

  【三】

  “去,一边站着去,”我爹大手一抬,他身边那些清客相公们也不敢劝,好在,也不过就是站个壁角,也不会皮开ròu绽得没法跟老太太jiāo代。

  议事厅壁角放着一张高几,高几上又放着一盆扭曲得极其绮丽的盆景。

  能把青松拗成麻花,还三迷五道地乱打结,这做盆景的功力可见一斑。

  要不是今天被罚站,我还真没注意过家里的议事厅还有这么个玩意。

  想此刻,我与这盆景麻花拗青松,两两相对劈qíngcao的一幕,以我赵家世代地灵人杰,恐怕过去一百年没有过,将来一百年也不会有了。

  正如文坛前辈陈子昂先生感慨过的:

  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等意境,这个盆景,在赵家几百口人中,唯我赵小猪领略过,一股子慨然之qíng在胸腔内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