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听好了,敢行错走岔半步给我看看!?”赵传孙用力拉我的脸颊,我都被拉麻木了,“明儿进了宫,给我记得两件事。”
“呜……啊?”
“龙景天那小贼如果挑你做官,你给我拖着;他若催你完婚,也给我敷衍着;你要是敢给答应半个字……”
jian相大人没有说下去,而是笑眯眯地放开了我的脸,往后靠了靠,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立刻想到了这样一幅画面——赵小猪被串在竹签上,放在火上烤得吱吱响、喷喷香,老狐狸和小狐狸握手言和了,就等着分猪ròu。
“知道了吗?”赵传孙施施然地站起身来,端起茶小啜了一口。
“知道!”
赵小猪知道——“知道”并不等于“能做到”。
【四】
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与小皇帝已经别了十余年了,怕是把两只眼睛全挖出来,也看不清他这个皇帝了。
人还说,近乡qíng怯……我承认,我怯了。
但是,任是由我连磨带蹭的,南书房的大门居然也蹭到眼前了,还剩下那么两三步,我是死也不想走过去了。
“二爷,”刘公公使足了劲,在背后推我,“人家见皇上,都是三步一小跑的、五步一大跑的,怎么到了二爷这儿,就跟脚下生了钉子似的?!”
“刘公公,这个不能怨我啊,我很久没见皇上了,”我哀哀地转过头,脸色之灰败,把纵横宫内几十年刘飞刀也吓了一大跳,“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皇上突然一个不高兴……”
砍头是小,要是皇上yīn毒,飞我一刀,我以后就要在您手下做事了……
刘飞刀当然不知道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头,拍了拍我,大声宽慰道,“二爷又胡思乱想了,皇上昨儿颁了口谕,还问起你两三回呢,这不就等着二爷你了!”
啊……什么……就等着我了?
爹啊……
你不是一代jian相么,都gān嘛去了,怎么小皇帝那么空了,青天白日地就等着见我一皇榜挂尾的小进士?!
这普天之大,难道就没有半个边关战事?不过……不打仗好,大家活得快活。但是,不打仗,就不修个河堤河坝?嗯……不修也好,没天灾就好。那不修堤,就不能开个恩科吗?!
我沉吟……哦,可不就是开过了吗?
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在这南书房门前,油煎水煮了!
“刘公公,要不您再进去看一眼,”我哀哀地求那刘飞刀,“说不定皇上正中午觉呢,我这一进去搅了,岂不是不好?”
“咱家自然是要进去通禀的,”刘大公公霍地一招手,不知哪里突然窜出两个小太监来,“你们伺候好二爷,就在这儿等着传,哪儿也不能去,知道了吗?”
“是,”小太监们齐刷刷地答应了,一左一右地在我身边站定。
刘大公公又左右看了两眼,这才放心地进去禀他主子了。
祖母啊……孙儿恐怕今儿要jiāo代在这皇宫里了……要是没jiāo代在这皇宫里,回来也是要jiāo代在赵传孙手里的……
“传——今科进士赵襄觐见!”
刘飞刀一把老葱嗓子袅袅地呼唤我,头顶上哗哗地掠过几只吓到了的鸟。
“二爷请,”两个小太监齐刷刷地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一仰脖子,这日头,怎的一个刺眼了得……
久违了,十多年了,这南书房我本烂熟于胸,此刻却陌生如初见。
一张龙书案摆在那里,丈八长,一通天子气派。
四面顶天立地的书墙,几十排开列在那里,儒、道、法、墨、yīn阳、小说、名、杂、农、纵横……应有尽有,浩瀚无际。
我说了,我与小皇帝一别十多年了,就算挖了眼睛,也看不清他了。
更何况,那人端坐在如此浩瀚之中央,那日光又落了重重叠叠浓得化不开的yīn影在他身上。
我看不清小皇帝,自然就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看我。
他若想看,此时自然可以尽qíng地看我一把。
在这久别重逢、看他不清的一刻,我忽而回想起了第一次进这南书房,第一次见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