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蹲着一点一点往下,直至接近半坡上那条树根。一只手拉住□在泥土之上的树根,另一只手捞起那个金属罐子。
那是个比手掌略长一点的金属罐,形状上像一粒蛋。他掂量了一下,并不重,摇了摇,什么声音也没有,里面似乎是空的。他嘴里轻轻“嘁”了一声,将金属蛋朝地上随意一丢。
金属蛋并没有滚下坡去,而是卡在了几条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中。此时一道阳光穿过树叶的fèng隙洒下来,正好落在金属蛋上,反she出一个银白耀眼的亮点,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本yù转身离开,可是那枚金属蛋似乎带着某种诱惑,召唤着他过去。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上前几步,一把从地上捞起金属蛋,装进背包中。
电话铃骤然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那声音显得有些凄厉,叶凯被那个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从回忆中解脱出来。他发现面前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原本放蜡烛的桌面上只剩下一层不成形状的白蜡,一缕青烟蛇一样地盘旋向上最后化入夜色。
他摸到电话前,拿起听筒:“喂?”
“小叶,是我。你还好吧?”颜行歌的声音。
“我没事。”叶凯沉着声回答。他其实有些感谢颜行歌这个电话,把他从奇怪的似回忆又似梦魇般的状态中唤醒,只是,唯独对颜行歌他没办法表现出感谢的语调。
“我想起来我房间chuáng头柜里可能还有几截用剩下的蜡烛,你先拿去点着。”颜行歌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一般,他的话语此刻在叶凯耳朵里有些暖意,似乎连带着听筒都带上了余温:“我这里耽搁了下,可能要过一会才能上去。”
“哦。”叶凯淡淡应了一句,挂了电话。在那个瞬间,他觉得那暖意被切断了,他手里还没来得及松开的听筒犹如一株断了根的植物,奄奄一息。
如果不是为了找那几截可能存在的蜡烛,叶凯估计死也不会进颜行歌的房间。理由当然是某个悲催的夜晚,被某醉鬼扑倒差点晚节不保的惊悚经历。尽管此时危险生物并不在,而由于那次非常不愉快的经历让叶凯连带着对房间也产生了别样的别扭qíng绪。
就在叶凯翻箱倒柜企图把颜行歌房间弄成盗窃现场的时候,房间陡然恢复了亮光。电来了。
叶凯看到那两截短小的蜡烛好端端地躺在某个拉开的抽屉角落里,地上凌乱地散落着若gān纸页照片零碎物品。
其中,几张照片瞬间吸引了他的眼光。
因为照片的主人公,是他,还有颜行歌。
照片都是两个少年勾肩搭背龇着小白牙笑得异常灿烂的模样。背景有学校、有公园、还有老宅子、还有一些叶凯暂时想不起来的地方。
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颜行歌,这不是他记忆里的颜行歌。
记忆里的颜行歌是个总是闪耀着闪亮光芒的人,无论是笑容还是说话都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仿佛一个假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讨厌颜行歌。
照片上那个笑容真诚的少年,也是颜行歌吗?
倘若,颜行歌是这样的,他还会厌恶么?叶凯脑海中忽然蹦出这样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忽然间他有些害怕看照片上眼神灿烂的颜行歌,他急急忙忙地将散落的照片收拢起来,打算放回原处。兴许是慌张,在整理的过程中,一张照片顺着指fèng滑下。
这是一张不同于其他的照片。照片上没有人,只有景。
拍照者似乎站在一片围栏之外,画面的最近处是一排带着铁锈的黑色栏杆。透过栏杆的fèng隙,一座看上去至少有五十年历史的白色建筑屹立在远处。这是一座上个世纪流行的欧式楼房,原本的白色此刻呈现出一种陈旧的青灰,正中的主建筑尖顶锋利地刺入天空,两根两层楼高的立柱支撑着建筑的正门,整个建筑看上去大气而庄严。建筑周围竖立着几十年的大叔,从照片上看去,其中几颗的树冠甚至遮挡住建筑的一角。这张照片是从建筑前方斜角拍摄的,隐约可以看到建筑正面似乎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的字蚂蚁般大小,看不分明。
叶凯将照片翻过来,只看到两个淡淡的用铅笔字迹——宛山。
此时,门外响起门铃声,看样子是颜行歌回来了。叶凯连忙将这一堆照片放归远处,慌慌张张地从颜行歌的房间里出来。
“怎么了?你脸色看上去很难看。”门开了,颜行歌看着开门的叶凯,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的神qíng。似乎是很自然地一般,手掌轻轻地落在叶凯的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