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是要先定下亲事再说?琉璃好不愕然,这事儿当然是万万不成的,自己怎么能跟武敏之做亲家!但对上杨老夫人紧盯的目光,想起阿霓那些私下的动作,她心底却不知为何竟有股寒气直冒了上来,知道此时自己绝不能虚言推脱,忙站了起来:“多谢老夫人厚爱!”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她抬头看了看,杨老夫人眼里的锐利果然一丝没少,心思急转间,脸上便露出了几分踌躇:“只是……”
杨老夫人笑容愈发和蔼:“只是如何?”
琉璃面上也渐渐郑重起来,目光在那匣子上流连了两圈,深深地行了一礼:“老夫人如此抬举,琉璃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婚姻事大,礼尚往来,这玉钗如此贵重,琉璃此次来得匆忙,身边实在没有回赠之物,也只能打发人回长安去跟拙夫说一声,看拙夫那边有什么合适的信物,失礼之处,还望老夫人莫怪。”
杨老夫人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身子却是微微一松,整个人更深地陷进了隐囊里:“你说的是,婚姻这等大事,总要裴少伯点头才好,是老身莽撞了。不瞒大娘说,我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敏之夫妇,他们虽有爵位诏命,到底年纪太轻,又都容易左xing,说不得什么时辰就得罪了人去,日后若有大娘和裴少伯提点着,我就算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搭头,她看中的是裴行俭日后能给武敏之添些助力?这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位老夫人心思缜密,此番这么突兀提起亲事,似乎还是有些古怪……琉璃心里转着千百个念头,面上却只能诚惶诚恐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周国公人品出众,文采风流,朝中青年俊杰,谁不是以能与国公jiāo游为荣?拙夫那孤拐的脾气焉能与国公相提并论,更莫说提点了?”
杨老夫人轻轻摇头:“大娘不必过谦,裴少伯人品贵重,才智卓绝,所谓孤拐,不过是识进退、知取舍罢了。在他那位置上,原是长久之道。”
琉璃谦虚道:“老夫人过奖。”
杨老夫人并没有接话,出神半晌,突然长叹了一声:“若能与裴府结为秦晋之好,顺娘地下有知,也是会欢喜的。”
武夫人……琉璃心头不由也有些黯然,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没有老夫人和夫人的提携,琉璃便不会有今日,这番恩qíng,琉璃一直铭记在心,老夫人好好保重身子,自然能长命百岁,琉璃也能在您跟前多尽尽孝心。”杨老夫人的笑容有些复杂:“长命百岁?我都九十多了,不敢再贪心什么,也就是求个子孙能有个平安前程罢了,便是皇后,也只有敏之这个侄儿还能依靠!”
这话里有恳求希翼,更有提醒和警告,琉璃自是乖乖点头:“老夫人说得是,皇后只有国公这个亲侄儿,做臣子的能助国公一臂之力,便是为皇后分忧。”
杨老夫人点头叹道:“可惜敏之到底年轻气盛,行事鲁莽,我只担心他日后惹下什么祸事,便是皇后也会给他拖累!”
琉璃听到这里,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尼庵的事qíng到底还是没能瞒住她!毕竟武敏之这两年一直在她身边,保不齐什么时辰就会说漏嘴。此事她心里早已琢磨过几百遍,事到临头,倒也没什么惊惧,微笑着轻声道:“老夫人不必多虑,谁不知道国公xing子纯孝,对血脉亲qíng看得最重,日后便是为了儿女,行事也会更稳妥周全的。他又有如此的人品才gān,莫说皇后,就是圣人也是另眼相待,就算有什么不拘小节之处,谁还能不知死活地小题大做,去下圣人和皇后的脸面?”
杨老夫人脸色微松,却是叹了口气:“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只是做长辈的,总是难有放心的时辰罢了。”
琉璃笑道:“老夫人放心,别的不敢说,琉璃也是有子侄的人,自家孩子顶撞自己也好,犯下什么错处也好,关起门来管教也就罢了,开门却总是一家人,岂能容旁人去说三道四,害他们的前程?”
杨老夫人看着琉璃微笑起来:“大娘从来都是最明白的。”
琉璃自是又客套了几句。杨老夫人到底是久病之人,说了这么久,jīng力便明显有些不济,脸色也愈发灰败,一旁伺候的婢女上前一步,轻声道:“老夫人可要用些参水?”
琉璃忙起身笑道:“琉璃不打扰老夫人了,明日再过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