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思急转,拨马上前几步,对琉璃低声道:“娘子,让我去!” ——她 去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娘子和小郎君就可以趁机突围。
琉璃一带马头,挡住了紫芝的去路。紫芝不由急了,叫了声“娘子”还 要再说,琉璃断然摆了摆手:“放心,这些人既然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又不 动手,自然不会是为了带几个死人回去。可咱们要是贸然突围,就算能逃 出一两个,在冰天雪地里又能活几天?再说商队里还有这么多人,难不成 要让他们白白送命?”
紫芝哑口无言,转头看了看延休,只见他双眉紧皱,眸子却比平日更为 明亮锐利,声音里也没有半点犹豫阿娘说得是,如今咱们不能冒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看着琉璃微微点了点头,提马越众而出,朗声道:“夫人有命,可敦盛 qíng,却之不恭。还望将军信守承诺,先放商队离去,我等愿随将军拜访 可敦。”
黑衣人目光在延休脸上转了转,哈哈一笑,抚胸行礼:“夫人既有吩咐, 在下自当从命。”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人马往两边一分,果然让出了一条 路来。
商队诸人愕然之余,都有死里逃生之感。带队的萨保早已挣扎起身, 此时不敢多说,向着琉璃的方向伏地行了一礼,带着众人匆匆离去,转眼便 去得远了。
突厥骑兵这才四下收拢,几百匹战马将琉璃等人围在当中,挟裹着他 们向北而行。紫芝有心记住道路,在迷宫般的丘陵里几个转弯后,却是再 分不清方向了。她心里越发不安,却不敢轻举妄动。
琉璃显然也是心事重重,不时抬头看看头上被山崖切割得奇形怪状的 天空出神,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大约又走了半个多时辰,转过一处山坳,眼前的地势豁然开朗,在略显 低洼的一片平地上,上百顶帐篷连成了 一片,正是突厥人的营地。
领头的黑衣人翻身下马,对琉璃抱了抱手:“夫人一路辛苦,还请进营 歇息片刻。”
琉璃一路上都没有开口,此时也只是默然点头。黑衣人却是毫不在 意’中规中矩地在前头弓丨路,将他们带到了营地正中的几顶帐篷边,转身对 延休笑道各位请随意歇息,待会儿自有酒ròu奉上。”又对琉璃欠身行礼, 伸手指向中间的主帐华阳夫人,这边请。”那神态,仿佛真将他们当成了贵客。
紫芝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苦笑起来——在这几顶帐篷周围,兵士住 的结帐扎得密密麻麻,还有一队jīng兵扶刀而立,监视这这边。他们十几个人若想做点什么,外头几百号突厥人一人丢块石头,大概也能把他们砸死。
琉璃显然比紫芝更清楚他们的处境,—言不发地走进了主帐。却见这 帐篷布置得竟是分外华美,地下铺着波斯红毯,壁上挂着鎏金油灯,角落里 夹杂着香料的炭盆烧得通红,当真是灯火通明,暖香袭人。几个打扮齐整、 眉目清秀的侍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不等紫芝cha手,便帮琉璃脱了大氅, 净了手面,请她在铺了láng皮褥子的软榻落座,又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rǔ酪, 还有侍女捧上两卷书册,含笑道:“这是凉州那边新出的杂记,夫人若觉无 聊,或可略解烦闷。”
紫芝这下当真是目瞪口呆一他们居然连夫人爱看闲书的习惯都知 道?就算有什么可敦要招待贵客,也不至于体贴周到到这个份上吧?所谓 无事献殷勤,难不成是因为阿郎在西疆余威犹在,所以有人要竭力拉拢娘 子,好去争权夺利?要是这样,此事危险倒不见得多危险,却一定会更 麻烦!
琉璃显然也有些意外,怔怔地看着那个捧书的侍女,连书都忘记去 接了。
阿燕忙上前几步接过书册,含笑道:“多谢费心。不知可敦如今可在 营地?”
那侍女一头红发,看去只有十四五岁年纪,闻言笑盈盈地扬起了一张 粉脸:“什么可敦?我们是奉将军之命好好照顾夫人的。”
将军?紫芝原本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正在纳闷,听到这一句,脸色都 变了。那侍女眼珠咕噜噜地一转,笑着补充道:“我家将军仰慕夫人已经很 久了!”
紫芝顿时就像被冰水迎头泼了个透湿:老天!自己怎么忘了,按突厥 风俗,要借助阿郎的声望,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了他的遗孀!原来他们这般 大动gān戈,为的竟是这个……转头看着琉璃,她只觉得手脚发颤,膝盖发 软,几乎有些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