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惊愕,只是缓缓环顾了四周一眼,视线停在 了帐篷最暗的角落里,无奈地叹了 口气:“好了,别装了,你还没玩够么?” 紫芝好不纳闷,忙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却见那里蹲着一个穿着半旧袍 子的妇人,正侧对她们整理行李。听见这一句,那妇人的身子顿时一僵,突 然笑着站了起来,一把拉下高高竖起的领子:“阿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 明亮的灯光下,从灰色毛领中露出的那张面孔已不算年轻,却依然是 肌肤皎洁,眉目jīng致,一双褐色的眸子更是明亮得犹如星辰。
紫芝张着嘴,一时间几乎无法合拢——云伊,居然是阿史那云伊! 琉璃起身笑道:“谁让你穿成这样的?yù盖弥彰!还有,”她伸手一指 红发少女,“你平日都不照镜子的么?她和你生得这么像,刚才倒当真是吓 了我一大跳!”
那红发少女笑嘻嘻地行了一礼:“念玉见过姨母。”
念玉?琉璃怔了一下,还未开口,云伊已几步走了过来,拉着琉璃的手 上下打量,眼睛渐渐湿润起来。琉璃眼里也有水光闪动,却笑着反握住了 她的手:“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半点都没改?达是这么爱捉弄人,你是要跟 我炫耀你有女儿么?”
云伊吸了吸鼻子,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正是,不服气?”
琉璃举手认输服气!我敢不服气么?”她从腕上取下了一个羊脂玉 手镯递给念玉:“好孩子,别嫌弃,姨母今日不知道会遇到你,回头再给你补 份好的。”
云伊却是一脸嫌弃:“听说你是升了大官的,怎么还是这样寒酸!看 我——”她得意洋洋地伸出雪白的手腕,给琉璃看自己手上那些宝光璀燦 的镯子。
琉璃摇头叹气,紫芝也是如梦初醒,她和云伊原是没大没小惯了的,上 去便拉住了她的袖子:“云娘你还好意思说,你可是吓死我们了 ! ”
云伊愈发得意:“我是什么人!当年姊姊走的时候我就说过,什么时候姊姊回西疆,我会千里相迎,难道我是说话不作数的?”她又遗憾地斜睨了 琉璃一眼:“阿姊越发无趣了,你看,紫芝就比你好玩,刚才脸都吓白了呢! ”
紫芝哭笑不得,敢qíng她率领这么多jīng兵演这一出劫道,就是为了好玩? 她还想再问,琉璃却笑道:“这都过了晌午了,你还是先下去用些饭,歇息歇 息吧:
云伊也转头看着念玉,她还没开口,念玉已抢着扮了个鬼脸:“就知道 阿娘会嫌弃我,女儿这就乖乖儿滚出去! ”
满帐的人都被她逗乐了。一片笑声中,众人退了出来,紫芝跟着念玉 走了几步,她心里到底恼记着延休,低声问道:“对了,’我家小郎君还好吧? 这件事……”
念玉笑道:“你是说那个生得像画儿般的郎君?放心吧,他都知道了。”
紫芝不由松了 口气,这才注意到营地里竟是一片忙碌,不远处,众人七 手八脚地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正在搭建彩棚,显览晚上是要好好欢庆一番 的——云伊这爱折腾的xing子倒是变本加厉了 !她忍不住笑道:“这让不知 道的人瞧见了,只怕会以为你们这里真有将军要抢妻呢! ”
念玉抚掌大笑:“可不是!”
两人用了午饭,念玉带着紫芝进帐休息。大约是这番惊吓太过,紫芝 只觉浑身酸软,头一沾枕头便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外头一阵呼喝声响起, 才蓦然惊醒。
她出帐一看,却见天色已然不早,原本欢腾的营地竟又变得剑拔弩张, 人人身靠帐篷,手握弯刀,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一营地四边的高地上,不知 何时出现了一排排的人影,张弓搭箭,直指营地。而在营地外头,还有一支 上百人的骑兵肃然而立,煞气bī人。
紫芝看得几乎傻了:这又是从哪来冒出来的人马?虽然数量比突厥 人少了一半,气势却显然更盛,局面上也是占尽先机。
她转身几步跑进主帐,里头依然只有琉璃和云伊两人。她们显然已收到消息,云伊正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衣角带风,快得让人眼晕,琉璃则是静 静地坐在那里,神色漠然,看着却更令人心惊。紫芝忙问:“外头是什么人? 他们想做什么?”
云伊脚步一顿,哼了两声:“还不就是你们说的螳螂捉虫,雀儿在后? 这些人一直跟在你们商队后头,如今杀上门来,自然是要让我jiāo出你家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