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吓了一跳——商队的后头居然一直跟着这样一支队伍?难不成 全西疆的人都知道娘子来了,要打她的主意?她赶紧拉住了云伊:“那咱们 怎么办?”
云伊咬着牙冷笑:“自然是让他滚进来再说! ”
紫芝愕然无语,那些人都把营地包了饺子了,怎么肯进来谈判?她正 想摇头,外头有人挑帘进来,弯腰禀报:“他们已同意来和将军谈谈。”
紫芝“啊” 了一声,云伊却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冷冷地点头:“让他 进来!”
紫芝瞧了瞧云伊,又看了看琉璃,心头的惊愕太多,几乎变成了一片茫 然。云伊显然松了口气,走到琉璃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
琉璃的脸上依然毫无表qíng,只是紧紧抓着榻沿的双手,十个关节都已渐渐发白。她的眼神里仿佛有种令人心悸的东西,紫芝纵然满腹疑问,一 时也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打起门帘,说了声“ 请”。
从外头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深青色大蹩的高个男子,大半张脸都藏 在谢帽下的yīn影里’看不清五官如何,一双眸子却明亮得仿佛能从yīn影里 放出光来,待得瞧见帐篷里的琉璃和云伊,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
紫芝心头突然“咚”的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转头再看琉璃,却见她微微侧着头,目光不知落向了哪里,片刻之后才慢慢看向来人。
来人也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如有实质,仿佛可以把世间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琉璃的脸上已说不出是什么表qíng,紫芝心头突然一阵酸疼,不敢再看, 云伊也是霍然起身哼”了一声便快步走向帐外。在经过来人时,她脚步 一顿,凉凉地道:“姊夫,我一直以为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没想到,你不过 是个傻子!”
紫芝此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震惊之余,再也待不住,悄然沿边溜 了出去。
来人缓缓伸手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清癯的面孔,眉宇疏朗,目光深 邃,正是裴行儉。三年多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大约是染 黑了头发又剪短了胡须,看着倒像是比先前还年轻了十几岁。此时看着琉 璃,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伤感。
琉璃梦游般缓缓起身,随即身子便是一颤,压抑了三年的qíng绪猛地从 心底冲了上来,在她胸口激dàng不休,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整个人撕成两半。 她几乎是拼尽了平生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却不敢再动一下。
裴行俭的眸色愈发深沉,向前走了几步,眼见就要走到琉璃跟前了,突 然又停了下来,深深地叹了 口气:“琉璃,你不该如此的! ”
他的语气里带着太深的沉痛,琉璃只觉得胸口突然变得空dàngdàng的,一 颗心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冰块。
自己果然还是太贪心啊!三年来,她一直以为,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就 会满足;直到在邸店窗外的枯糙中看到那几个脚印,她才发现,原来知道他 还活着’只是不愿意再面对自己,居然也是同样煎熬。她告诉自己,这只是 因为一切都不能确定,所以她向延休吐露真相,用他手里的麹家人联系兵 马,散布消息,为的就是今天,能看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如今,这结果终于摆在了她的面前:他果然还活着,他果然只是再也 不想见她。一切都确定得不能再确定,可为什么她心里还会这么难过?
难过得好像整个人巳被彻底撕裂,一半坠入深渊,一半留在人间。
然而痛到了极处似乎也是一种解脱,她听见自己淡淡地道:“我是不该 这么做。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抱歉。这 么多年’我骗了你,瞒了你,我自作主张做了那么多事,都是我的不对,是我 对不住你。如今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来打 扰你。”
抬眼看着裴行检,她的脸上展开了一个最镇定的微笑:“我去叫四郎过 来。守约,保重。”
微微欠了欠身,琉璃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从软榻到门口不过是七八 步的距离,在她的眼里,却漫长得仿佛是整整的一生。眼见就要与裴行俭 擦肩而过,她的手臂上突然一紧,随即--股大力传来,没等她回过神来,整 个人已被裴行俭紧紧地揽人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