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大长公主脸色一沉,刚想开口,裴行俭的语气愈发诚恳:“如今外头的相公宗室们谁不知晓,这几日诸事忙乱,河东公府又是人丁单薄,幸有 千金大长公主不辞辛苦,屡次亲临,今日又特意留下协理丧事,友悌之qíng,当真令人动容!臣等稍后定会如实禀报圣人!”
千金大长公主原本红晕未退的脸颊顿时憋得通红,半晌才从牙fèng里挤 出了一 个“好”字,长袖一甩,回身进屋,就听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 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掼到了地上。
麴崇裕面无表qíng地转身就走,裴行俭却是微笑着欠了欠身:“多谢大长 公主!”这才悠然离去。
院子里,议论声轰然四起,那位六婶一直张着嘴,竟是忘记了合拢。琉 璃低下头,好容易才忍住了笑: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俩一个挖坑一个埋人 的慡利风采了?业务居然还是如此熟练!突然听见身边的崔十三娘咳了 声,两人目光一碰,都差点笑了出来。
崔十三娘又咳了两声才低声道:“咱们还是早些走吧,千金大长公主怕 是整日丨都会留在这边了!对了,这位麴县公,怎么会得罪了她?”
琉璃轻轻摇头,她也不太明白。麴崇裕回来才多久,怎么就招惹上了 这位?
她满腹疑惑,却又无人可问,待得回家又应酬了半日那些先后上门的 中眷裴阿嫂阿婶们,心里不免更是烦闷。好在这日闭坊前,裴行俭终于回 了家,进门四下ー望便问:“三郎呢?”
琉璃笑着迎了上去:“他在后院里玩得一身汗,不知你会回来,我刚打 发rǔ娘带他洗浴去了。”说完上下仔细看了他几眼。裴行俭的头发犹有湿意,显然刚刚已在外院沐浴更衣过,看去倒是衣履洁净,神清气慡。琉璃忍不住还是问道:“这几天你还好吧?”
裴行俭伸手理了理琉璃微乱的鬓发,笑容温和:“我是奉旨办差,能有 什么不好?”
那一如既往的温暖笑脸’让琉璃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心虚,无数疑问 纠结成一团堵在心头,脱口而出的竟是最不要紧的一个:“那位千金大长公 主后来怎样了?”
裴行俭挑了挑眉:“自然是忙里忙外,可敬可叹!那些身份贵重的宗室 长辈与国夫人们多是今日才到,少说也来了二三十位,千金大长公主听闻 是忙得连午膳都没用,才半日多竟是cao劳成疾,不得不回府歇息了。这病 么,只怕要到丧礼之后才能痊愈吧?”
琉璃听得又好笑又好气:“你们也不怕她日后跟你们算账!她看着娇 滴滴的,胆子可是大得很,听说行事百无禁忌的。”
裴行俭语气微嘲她胆大么?我看未必。不顾颜面,自然可以百无禁 忌,却未必与胆气相gān。她若真是胆大,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事事都要跟随 他人。在她面前,与其一味谦和,自取其rǔ,还不如狂妄一些,让她自己去 疑神疑鬼。你放心,这几日麴玉郎只要往荣国夫人府多跑几趟,千金大长 公主定然不敢再打他的主意! ”
琉璃瞪大了眼睛她当真是在打麴玉郎的主意?”
裴行俭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么?早年间麴玉郎还未弱冠, 就被她一眼看中了,处处照顾时时恩赏,麴玉郎这才不得不装出一副只好 男风的模样。不曾想前些日子与她偶遇了一次,她竟又生出了心思,几次 传话让他去公主府,见他不肯’还把主意打到了他夫人身上,要不今日怎会 有这一出?”
琉璃下巴险些没掉下来:“她、她难道没有驸马?”
裴行俭大笑果然是傻琉璃!有驸马又如何?她是当今天子的姑母, 只要大体上过得去,这种小事,谁能管她?”
小……事?跟大唐人民比起来,自己果然依旧是只土鳖!琉璃顿时自 卑不已,想了半晌只能低声问:“那你呢,她日后会不会找你麻烦?”
裴行俭的语气平淡之极:“她不敢。”不待琉璃追问,他转了话题:“琉 璃,裴如琢的那国公之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去宫里?”
琉璃忙道:“是圣人突然召我进宫的,不过问了几句旧事,其实我什么 都没说!此事与我一文钱gān系也没有! ”
裴行俭忍俊不禁:“我自然知道与你无关,只是河东公府那边传言纷 纷,如今满长安怕是都知道了,你既然在场,可知这国公到底是怎么来的? 圣人好端端的怎会给如琢这样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