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_作者:公子欢喜/冥顽不灵(50)

  温家的独苗啊……啧啧……顺手翻过一页,温雅歆心不在焉地盯着上头的文字,眼角尽处,温雅臣半死不活地躺着。素日里折腾个没完的皮猴,如今一下子沉静下来,真让人有些惊奇。

  “二姐……”大雨从昨日夜半下起,铺天盖地落了好几个时辰,始终不见颓势。温雅臣的声音沙沙的,穿过雨声落入温雅歆耳里,恍惚间,似乎也被渗进了几许湿润,“我真没出息。”

  二小姐用手指一个个点着书上的字迹:“这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

  温雅臣不理会她的嘲讽,两眼一动不动,出神地看着眼前青蒙蒙的纱帐:

  “我……原来这么胆小。”

  “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能把温将军那个bào脾气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人物,他自认胆小,天底下还有胆大的人吗?温雅歆落在书页上的指尖停了一下,复而又徐徐往下,“又闯祸了?想到这家里将来要由你执掌,我就想着还是赶紧嫁出去的好。”

  “二姐你小瞧我了。”温雅臣扭过脸遥遥看着她,笑声嘶哑,“我这回gān了件好事。对我们家而言,就算不是好事,也绝不会是坏事。”

  qiáng自咽下的药汁在心里一阵阵发苦,荆棘般的苦涩生了根抽了芽,带刺的枝条在胸腔肺腑间疯长,扎得他喉头发紧两眼酸涩:“二姐,我不要做顾明举。顾明举和严凤楼……我不能和他们一样。”

  有些人有些事,避之唯恐不及,万万不能沾惹。一旦涉足,惟有一死。天纵英才如顾明举如何?风骨清高如严凤楼如何?还不是身陷天牢前途未卜?还不是身败名裂遭人非议?朝堂如战场,一个大意便是粉身碎骨。招惹不起就要躲。常人只道要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忠君忧国威武不屈。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何等壮阔何等豪qíng何等大丈夫气象?双唇一碰说得容易……天牢里那杯蛇虫鼠蚁爬过的酒,顾明举喝得下,可他温雅臣却连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二姐,我啊,这一辈子只能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我……就这么点出息了。”

  第十八章

  天佑二十八年chūn,冰雪初融,细雨霏霏,枝头上嫩huáng的腊梅犹自傲立风雨,另一头的几株梨树上早早绽出几点如雪的小花。福大命大的顾侍郎又在牢里苟延残喘熬过一个寒冬,温雅臣拱着手煞有介事地上门贺喜:“可喜可贺,祸害遗千年,圣人诚不欺我。”

  顾明举忙不迭起身,双手抱拳笑容可掬:“同喜同喜,温少昨夜又是小登科。”

  微微敞开的衣领下赫然一点嫣红,还未走近就能闻见一股扑鼻的甜香,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从哪儿来。顾明举拢着手,乐呵呵瞄他微微透开的衣领:“敢用正红色的胭脂,必定是个肤白赛雪的大美人。倚翠楼的庞嬷嬷还在吗?翠珑姑娘可好?”

  “赎身嫁人去了。是个南边来的富商,年前跟着坐船走了。”温雅臣脸不红心不跳,故意又把下巴抬一抬,赤红色的半抹印子跳出雪白的衣领,大大咧咧挂在脖颈上。双唇微抿,飞眉入鬓,说不出的张扬跳脱。

  顾明举的视线一一落扫过他头顶崭新的攒丝八宝嵌翡翠错银冠与身上花团锦簇的衣袍。三五月光景,温少唇红齿白依旧,面如冠玉,目似点漆。一身宝蓝色锦衣盘金线缀珍珠,jīng工细作,襟口的纽扣赫然是水色通透的玉石。腰际更是垂垂坠坠,荷包香囊白玉佩,更别出心裁佩一柄月牙状西疆弯刃短刀,墨色刀鞘纯金吞口,刀柄上蓝汪汪一枚鸽蛋大小波斯宝石。世家千金都不及他的鲜艳华丽。衬着一张yīn柔细致的俊美面孔,活脱脱便是说书人口中养尊处优的公子王孙:“过得不错?”

  温雅臣懒洋洋地答:“还成。”既不说高兴也不说难过,绣着重重花纹的衣袖下,指间硕大的jī血石戒指幽幽不定闪着红光,连带他泛着水光的眼角也被晕上淡淡一抹赤色。

  顾明举嚼着糙席上扯下的枯糙闲闲发问:“近来有什么热闹?”每次温雅臣来,能聊的无非是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家国大事什么的,温少不懂,问他还不如问门口那个老狱卒。

  “没什么有意思的,刚过完年,圣上龙心大悦,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前两天飞天赌坊那条街着了火,烧了整整一夜,听说还死了人。哦,对了,南边来了个新戏班挺有意思。”喝茶听戏斗狗打猎,纨绔子弟的花样来来去去就是这些,“难得有新戏班进城,人人都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