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所以他说我是枚毒疮。”
可浅媚抱着肩,垂着眼睫道,“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毒疮,他自己舍不得挖去的。我并不是真的和他好,我只想回去看看我的孩子。也不知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我实在……想念得紧。然后……万一你这里陷入危困,我也可以找机会帮你。他喜欢我,喜欢得紧。若我哄哄他,他没有不依的。”
李明瑗不怒反笑,说道:“浅儿,你不是想哄他,而是想哄我放了你走吧?若我真由你任xing胡闹,别说你父母死不瞑目,就是静雪,只怕也会因为救护养大了一只白眼láng而含恨九泉!”
可浅媚脸色更是苍白,却据理力争道:“七叔,我并没有任xing胡闹。虽然我一直呆在屋里或马车上,从来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可你当我不知道吗?楚军正节节败退,七叔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西南方向撤着!”
“浅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劝你还是收了这闲心,好好将养身体吧!静雪留给我一个活蹦乱跳的浅儿,我不想让你一直跟个病猫似的躺在chuáng上!”
“我想得太多吗?我其实根本不想多想。”
可浅媚唇角弯过一丝凄凉的笑,黑眸中已经蕴了满满的泪。
“我知道七叔待我很好,可我qíng愿七叔待我不好,就像当初把我从营寨中决绝赶走一般,我也可以决绝地走开,七叔生也罢,死也罢,我都可以当作不知道。可七叔偏待我好,唐天霄……偏也待我好。报不报仇的我已经想不清楚,可我只晓得,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打下去。”
她倔qiáng地仰起雪白若梨花的面颊,简洁地说道:“我不想他死,也不想你死。现在……我更担心他会杀你。如果回到他身边可以劝服他罢手,我宁愿回了他身边去。”
“闭嘴!”
李明瑗终于忍无可忍。
“浅儿,你给我听好了,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你也……没有了回头的路!”
“没有了回头的路了吗?”
可浅媚打了个哆嗦,抱着肩倚在枕上,喃喃说道,“其实……我原来只想远远地离开他,离开你,离开这些仇恨和杀戮……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卷进来呢?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为什么……还是要卷进来呢……”
看他们争执起来,庄碧岚已悄悄退出了屋子,走到石桌边,提起酒壶,将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才慢慢地走出院落,一路只是低低地念着可浅媚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还是要卷进来呢?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为什么还是要卷进来呢?”
这时,身后忽有人问道:“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吗?”
庄碧岚回头,已看到南雅意从一棵老槐树旁走出。
他站定,向那和他患难于共了多少岁月的绝色女子微笑道:“很多事身不由己,并不是我们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南雅意轻笑道:“我也是你想不要而不能不要的那类吗?”
庄碧岚摇头,含笑将她拥到自己臂腕间。
南雅意倚在他怀间,问道:“浅媚怎样了?”
庄碧岚皱眉,叹道:“恐怕……不大好。当日信王派去追她的那些军士们有点假戏真做了。她在雪地里昏迷了好久才被找到,又屡经大悲大喜,血气里原就有些毛病,神医救治她三天,后来又每个月借了安胎给她吃那些对症的药,才把那症候压了下来。谁知后来大出血……现在她天天喝药调理着,看着已经恢复了好些,可那血液里的病根……已经再也无法拔除了。”
南雅意打了个寒噤,黯然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来……我们能抓住眼前的相守,便已不易了。”
庄碧岚看着她泪光莹然的眸子,低一低头,将她吻住。
南雅意仰起下颔,柔柔与他缠绵。
许久,她低低道:“碧岚,我们生个孩子吧!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远远地离开,在蓝天白云青糙间放着羊,不是也很快活?”
庄碧岚不答,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许久,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向自己的卧室。
月华如水中,恍惚有谁的声音如在水纹中怅然地dàng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