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终于只剩了我和他。容书儿和纥gān承基。
四目相对,又各各别了过去。隐隐有水雾在前方迷蒙着。
“那位桃夭姑娘,很漂亮,很可爱呢。”我喃喃说道。
纥gān承基神色yīn晴不定,终于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说道:“你为什么又回来呢?我现在过得,的确很好。容书儿,没有你的存在,我会更快乐。”
他这般说着,我却不生气。他的冷漠和疏离,已在他对我的无力指责中烟消云散。那个温柔敏感的邻家大男孩,那个曾在我最痛不yù生时两度救回我的邻家大男孩,又回来了。
我微笑道:“我为什么回来,只怕你不会不知道吧?”
纥gān承基“哼”了一声,道:“是哪个大嘴巴告诉了你东方清遥出事了吗?我也就想着,只有他,能让你回到长安来了。如果当年是东方清遥在香巴拉救了你,哄上你几句,只怕你立马就乖乖随他回来了。”
他心里最计较的,只怕还是当日我对他的冷淡了。
“他现在是我的姐夫了。”我悠悠说道:“我不想我二姐那么早守寡,也不想她指责我害死了她丈夫,所以我想救出清遥。”
纥gān承基冷笑道:“现在才这么想!当初我怎么劝你的?叫你嫁他,你偏不肯。早跟了他,他便是多娶几个小妾,也万不敢对你不好,更不会沦落到在大牢等死的地步。”
他无奈似地摇头道:“容书儿,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自苦,亦苦人!”
我不觉恼火,怒道:“我怎么害人了?我受尽屈rǔ,只想隐居避世,也算是害人?那太子算是什么东西?汉王又是什么禽shòu?还有你,纥gān承基,你欺负过多少女人,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纥gān承基给责骂得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青,忽然站起来,一掌击在桌子上,叫道:“容书儿,你想隐居避世,自居清高,又何必一再贬低我?这两年多,这两年多你几时听说过我欺负女人了?”
纥gān承基脾气虽不小,但都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和我相处,我的脾气比他要大许多,不然就是颓丧得恨不得死去,所以多半的时候,都是他在哄着我,指望我能少流些眼泪。记忆之中,就我那次骗他表白了心迹,又反讽他是和汉王一样的禽shòu,狠狠伤了他时,他曾气得一掌把桌子都击碎。这桌子却是花梨木的,轻易碎不了。但他的反应还是让我吓了一跳,难道我冤枉他了?
我有些犹豫,纥gān承基却依旧脊梁挺直,两眼喷火瞪着我。那怒火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委屈?
空气有些沉凝,我也好生懊丧。在我眼里,他一向是个qiáng者,背后是离天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太子,手中是万人莫敌所向披糜的绝世宝剑,所以斥责起他的不是来,也是毫不犹豫。一个qiáng者,经受点风雨又算什么?万不料惹他动了气,倒与我此行目的大相径庭。
“小姐,纥gān哥哥,我给你们送酒菜来啦!”房门开了,那色若chūn花的桃夭暖洋洋笑着,手里的赤色jú纹托盘已端了进来,白玛紧随其后,也是满满一托盘的酒菜。
只怕是屋里的吵闹声惊动了她们,才会借着送酒菜前来瞧瞧吧。
白玛未必有这玲珑的心思,看来这桃夭还真是善解人意。
我忙帮接着酒菜,笑道:“我原也饿了,大家先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吧。”
桃夭帮我斟着酒,盈盈笑道:“这酒是刚烫的,不烈,而且香醇。姑娘喝上一点,也可以暖和暖和。姑娘的手很冷,是不是穿得太少了?”
纥gān承基皱眉道:“那你还不去把你那个暖炉里加些炭?我瞧着都快熄灭了吧。”
桃夭连声应着,亲到暖炉旁去忙乎。我瞅瞅纥gān承基,纥gān承基若无其事道:“这屋子还真冷,就是我那个小屋子,只怕也比这里暖和一些。”
我心头一跳,忙端起酒了喝上一口,但觉一阵热气从胃中悠悠dàng开,果然舒泰许多,遂斟酌着字眼道:“嗯,那个屋子,是好。不过太子府里那么舒服,只怕你不大回去住吧。”
纥gān承基道:“你觉得那屋子又小又旧,瞧不上是不是?可我偏爱住那里。府里没有事时,我天天住回去呢。”
我一笑,不再说话,夹着小菜,就着酒,静静吃喝着。
桃夭见我们各自缄默,大是着急,悄悄指着我,用脚踢着纥gān承基,自然是想他来逗我说话。纥gān承基却恍若未觉,只是趁我不注意时会瞪上桃夭一眼。我虽垂着眼睑,但桌畔的细微动静都未能逃过我的眼去。桃夭,大概不会是第二个泣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