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些庸俗臣僚的阿谀奉承,敬畏有加,还是那些市井小民不明所以的顶礼膜拜,然后随着朝廷的一声令下,转头视作叛国蠧贼,人人唾弃?
所谓名,所谓利,不过权势附庸。
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
转眼镜中花,水中月,世事流水,浮生一梦。
已听不到她们念的姓名,我索然将手中函文一一翻过,却没能记住几个字。
什么高位安cha什么心腹,谁人功高当论赏,哪位贼子暗助端木青成脱逃……
我终于将那些函件尽数掷下,说道:“这些明日都转给定王,让他处置。再和秦哲说,明天一定要见到我两位嫂嫂的遗体。别和我提什么乱葬岗尸体太多一时辨认不出,把原来侍奉嫂嫂的侍女带过去,一具一具认!专在那些没要紧的事上费心,打算再等几天,尸身完全坏了才去找?”
寻常在家,我只是在军务国事上用心,极少过问她们的生活,尤其是大嫂,只顾看她衣食周全,受人尊敬,也便不去理会。
一个早寡,一个嫁了残疾的秦彻,秦家亏欠她们,可她们终因为亏欠她们的秦家而死。
很后悔从前为什么没有待她们更好些。
如今,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接她们回家,让她们入土为安……
重卧回chuáng上时,侍女一边收拾,一边禀道:“还有件事需禀告王妃。”
“什么事?”
“大约听说了王妃的话,晚间王爷回来时,把素素小姐也带回来了。素素小姐倒也无恙,只是很怕人,连奴婢过去都不认得了,时时惊叫。好在还认得王爷,一直躲在王爷身后。如今已经安顿在天香阁住下了,王爷说待她稍好些便引来和王妃做伴。”
镜里花,挚qíng逐流水(四)
我点头道:“只能如此了。每日大夫给我请过脉后,便带去给她治着。这丫头也 忒胆小了,当初应该让她学些武艺防身,也不至……”
我叹气。
侍女抹泪道:“素素小姐从没出过门,大夫人又疼惜得紧,一点苦头都没吃过的。”
只想着有秦家在,日后夫婿也必能千挑万选寻个知疼着热的,便是不会武艺也不妨。
可这天下,原来并没有谁能保子孙一世无忧。
帝王家不能,秦家,更不能。
按制,大行皇帝治丧,前三日百官及命妇每日服丧,每日三次哭奠,其后改为每日两次哭奠。诸王以下官员一律斋宿二十七天,穿衰服二十七天,军民百姓素服十三天,京师禁屠宰七天,禁音乐三月,各地寺观敲钟三万次,官者百日内不得嫁娶,庶民一月内不许成亲。
嗣皇帝登基当日,换大典朝服,奏钟鼓,诸乐设而不作,文武百官换吉服朝拜。待登基礼毕,复换素服,继续丧仪。
待请灵入陵,诸事完毕,前前后后将延续百日之久。
我既告病,“奉慰礼”、“奉辞礼”等诸种繁琐的祭祀典礼一概不用参加,司徒凌既然是亲王,又是宗亲,却是逃不过去,少不得日夜辛勤奔劳,还需时时cao心军国之事,每次回王府都是匆匆来去。有时才卧下来,还没来得及打个盹,便又有要事呈递到跟前,不得不起身离去。
我叹道:“王爷,你累不累?”
他披着素服,却笑得眉眼弯弯,温声道:“不累。”
我便无语。
他却过来,亲一亲我的额,说道:“有你顾惜,焉敢说累?”
我默然。
他已移过唇来,又在我唇上亲了一亲。
觉出他唇上的湿润,我的唇有点颤,慌忙别过脸去,说道:“你快去吧,若是迟了,御史台那些老臣,只怕又有话说。”
他笑了笑,手指在我面颊抚了抚,这才转身,不急不缓踏步而出。
他自是不会把那些只懂舞文弄墨以直谏诤臣自居的老臣放在眼里。但他的确遵守着他的诺言,真的没有和司徒永作对。
从丧仪到登基,再到各部大臣的擢拔调整,他几乎从未提出异议,只冷眼看着司徒永的安排。
只有一次,有大臣上奏,说原左丞相俞竞明陷害忠良,图谋不轨,当下狱治罪。昭侯兵马重重围困,却久不惩治,一则于理不合,二则也会惊扰附近百姓。
司徒永尚未答复,司徒凌已上前言道:“听闻王妃说过,皇上曾允昭侯,秦家险些满门冤死,必将元凶jiāo予昭侯处置,因而昭侯才兵围俞府,待昭侯伤愈后亲报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