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沉下脸,拄了杖便往卧房内走去。
司徒凌已微露懊恨之色,匆匆赶上来,张臂便拥住我,柔声道:“我说错话了,别生气。”
我咽下一口气,转过身道:“也没什么……其实素素只要寻个白头不相离的同心之人,我也便放心了。”
他捧我面庞,笑道:“这其实也不难,有你我照顾,还怕她夫婿敢对她负心?”
我道:“若她仅一身一人,那人依然待她如珠似宝,那才算得其所哉。可惜那样的人到底少。”
司徒凌低低道:“若你仅一身一人,我依然会待你如珠似宝。”
我身躯微震,他已低头,将我吻住。
我一低眉眼,揽他脖颈回应。
他舒臂将我抱向chuáng榻时,低低在我耳边问:“晚晚,我是你白头不相离的同心之人么?”
我闭了眼睛靠在他胸前,懒懒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或战死沙场,或病死北都,我大约是活不到白头的那一天了。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凌师兄,你想
白头不相离,还是寻其他女子比较妥当。”
他手臂一紧,低叱道:“住嘴!”
似因我这话扫了兴致,他将我放到chuáng上,却不曾有所动作,只沉吟道:“你若为素素择婿,明天不妨也过去参加宫宴吧!”
我摸着自己的腿,皱了皱眉。
他道:“是皇上的意思,他大约想见你。”
“皇上……有事?”
“或许,是怕我把你害了?”
我抓过chuáng头悬着的承影剑,扶着上面的腊梅剑穗,轻笑道:“皇上心里,我大约没那么弱不禁风吧?”
我避入定王府养伤后,只召见过几名心腹部将和近侍,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命妇们固然对临阵册封后便称病不见踪影的定王妃好奇之极,大臣们又何偿不在疑心昭侯究竟伤成什么样,秦府才会闭门谢客,一个外人也不见。
又有知道内qíng的,自然不敢公开宣扬。
至于私下传成了什么样,我已懒得理了。
坑杀五万降卒,因与南梁亲王有私而叛国投敌,与定王联姻却保太子登基,如此种种,足以把我传作妖魔或神仙,真要顾虑,从今我可真的不用走出大门了。
但我闭门不出,也着实太久了,也难怪司徒永暗起疑心。
正沉吟之际,司徒凌道:“可能也想问你关于册后的事。”
“册后?”我不禁冷笑,“端木青成谋逆大罪,他还打算册端木家的女儿为后?”
司徒凌道:“他与太子妃素来和睦,又是共过患难的,只怕有这念头。端木皇后虽被迁往长乐宫,却未废去名号,饮食用度一概不缺,连监守之人都是他自己的心腹。”
莫凭阑,南北东西路(四)
我握紧承影剑,叹道:“无非在提防我下手。既晓得我把端木氏视若眼中钉,又何必再问我册后之事?”
司徒凌道:“你厌恶端木氏,却和他亲如姐弟,端木华曦又保全过德妃,以他如今万乘之尊,放下身段来求
你一求,你拒绝得了?”
我心念一转,不自觉地又去揉那剑穗,低低说道:“那么,明天我不赴宫宴,去一次俞府吧!”
“你看着办吧!”
司徒凌伸手取过我手中承影剑,往那剑穗一瞥,说道:“记得这剑从宫中找出来时便是这剑穗,早已旧得褪
色,怎么还用着?”
我心头一紧。
这剑穗还是去年冬天去狸山的路上淳于望从他自己的佩剑上解了扣在我承影剑上的。
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只觉这花纹式样说不出的顺眼,眼看着大半年了,都不曾换下来过。即便清洗,也
不假手于人。
可自认从不曾和人提过半字这剑穗的来历,我本是爱剑之人,常在手中把玩宝剑也不会有人想到别处,再不
晓得他怎么会注意到。
当下,我只淡淡道:“挺喜欢这式样,也就懒得换了。”
司徒凌点头,缓缓解了那剑穗,说道:“太旧了,不配你的身份。若你喜欢,改天让人用新线按差不多的式
样重新打一个。这个……”
他侧头唤来侍女:“来人,把这个剑穗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