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知是可怕还是可贺的幻境里,他的眉眼如此清晰。某种不知是绝望还是希望的qíng绪沾染着他柔和好看的熟悉眉眼,盖过了被一剑穿心而过的痛楚。
“殿下!”
“殿下!”
成败生死顷刻逆转,轸王府众人失声惊呼,匆忙奔上前救护。
我通身仿佛被刚化开的雪水浇过,冰冷而麻木,更甚于那日被他沉塘后身在水中的寒意森森。
慌乱地拔出剑锋时,血箭喷泉般she出,溅了我满襟满袖,连他送给我的剑穗上都是大串血迹。
我退后一步,看看滴血的剑尖,再看看那个无力萎顿下去的男子,茫然得心底一片空dòng。
他落到了小戚的腕间,双眸盯着我,说不出是寒冽还是炙热,但居然看不出多少的怨恨。
他弯弯唇,嘴角有鲜血挂下,却在自语般挣扎说道:“暗……暗香……”
暗香……
什么暗香?
耳边仿佛忽然又传来一声两声女子的轻笑,伴着兵刃jiāo击的清脆碰撞声,明亮而欢快,全无杀机。
细细听时,分明只有风过林梢,晰晰作响,哪有什么女子在笑?
盯着他汩汩流血的伤处,我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上不去,下不得,竟如一截木头般站在他的跟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的脸色愈发地白,眼眸渐渐失去了方才那灼人的光彩,却仿佛极不甘,紧紧地盯着我,挣扎着吐字:“暗香……剑法……”
他的呼吸很沉重,却不能盖住我剑尖上的血滴一滴一滴落到土地的闷响。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尽在:
无意识地提过剑,我随手在自己的左袖上擦了擦,浑不觉自己这举止多么地可笑可鄙。
我没有办法假装看不到他那万念俱灰般的悲伤已凄恻入骨。
小戚慌乱地抓一把伤药按在他的伤口上,试图堵住越流越快的鲜血;又有其他近卫在嘶嚎着哭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给殿下报仇!”
我想我该握紧剑预备对敌。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手中那曾经如挚友般随心而动的承影剑忽然间重逾千钧。
我居然提不起来。
我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看着那些人持着兵器向我袭杀而来。
但他们的刀剑竟全都没能砍到我。
“住……住手!”
是淳于望,是明显已濒临死亡的淳于望用尽力气在喝阻他们。
他一用力,伤处的鲜血流得更快,小戚的手怎么也堵不住,指fèng间挂下的血迹如绝了堤的河流,染红了他大半边的衣衫。
他的胸口起伏着,脸色灰白灰白,却很清晰地吩咐道:“让他们走。”
“殿……殿下?”
别说他的近卫,就是我听在耳中都觉得不可置信。
我把他一剑贯心,他还肯让我走?
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一起走?
他似弯了弯眼睛,居然硬生生在脸上挑出一抹浅淡却凄然的笑。
他一字一字低沉用力地说道:“晚晚,好好照顾相思。她……没了父亲,不能再没有母亲……”
“淳于……望……”
我的喉舌间挣动了好久,才能勉qiáng唤出他的名字,却如此沙哑而含混,仿佛给淹没在不知从何而来的cháo湿的哽咽声中。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黑眸中有泪光涌起,手中的宝剑咣当落地。
“望……一生一世只守望一个人……晚晚,若能从头再来一回,我……绝不再等你!”
他说毕,竟笑了起来,笑得咳嗽。
有大口大口的血沫在他凄凉的笑声里自口中溢出。
我的眼睛忽然间也湿了,木讷地向前走了一步,正怔忡之际,后背忽然一紧,人已腾空而起。
马嘶声中,司徒永已抱紧我,拨转马头,一边往前飞奔,一边却扔下一只小小玉瓶,说道:“给他服下这个,也许……还有些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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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望已说了让我们走,轸王府近卫也不便再拦着我们。
何况淳于望伤势极沉重,他们急着救人,惊慌无措中再也顾不得追我们,这一路逃去,竟比想象得还要简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