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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巳时,苻晖、杨定已带了五万大军,奔入郑县。
郑县上空,万乌翔集,遮天蔽日,上万人的城镇,不见一处炊烟,不见一点生机,四处是叠叠的百姓尸骨,还有*****的女人尸体被随意弃置街头,一双双黑dòngdòng的眼睛,无神地倒映着盘旋yù下的群鸦如云。
明明是秋高气慡阳光明灿的日子,可此处yīn森寒凉的气氛,如乌云压顶般罩下,让人一阵阵地背脊发寒,透骨生凉。
“这畜生!这畜生!”苻晖俊伟的面容给气得生生变了形,侧头冲杨定叫道:“早知今日,我便是拼了给父王责罚,当年也该在平阳结果了他!”
与他并辔而行的杨定紧握缰绳,叹道:“事已至此,也没别的法子了,留几百人下来收拾残局,我们快追往郑西方向吧!若给他们渡过灞水,镇守灞上的河间公他们就麻烦了!”
一时出了郑县,渐离那尸骨相叠的城镇远了,苻晖略平怒气,见杨定环望四周,虽有悲悯伤感之色,却不改沉稳温厚气度,偶尔微笑,也不复当日的佻达不羁,甚是深沉凝重,遂道:“杨定,这两年,你倒变了不少,真的挺像仇池杨氏能独挡一面的将军了!”
杨定随着他驱驰于帅旗下,眼睛似被头顶如云的乌鸦掩去了清澈,有着历尽沧桑的疲倦和平淡,萧索道:“呵,只怕是因为我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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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吾日暮而途穷,故倒行而逆施”,出于《史记?伍子胥列传》。伍子胥父兄为楚平王冤杀,后伍子胥领吴兵攻入楚国,求继位的楚昭王不得,掘楚平王之墓,鞭尸三百。楚人责问,伍之胥答:“吾日暮途远,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意谓天色晚了,路已走到尽头,故做事违背qíng理。
某皎的话:其实,我也累了。心累。
莫思归 冷侵罗衣夜已阑(三)
苻晖本还有些气恼,忽听得杨定如此说,笑得差点没从鞍上滚下来,一拍杨定肩膀,道:“这话等你三十年后再说吧!他妈的,你小子要逗我开心不是这般逗的!”
侧头又将杨定细细一打量,笑道:“不过,的确长得有些像个大人了,想必是新娶的夫人让你找回了做当家男人的感觉?早知道娶妻纳妾能让你成熟点,当日我就不会为慕容冲的那个叫什么碧的妹子和你斗气,直接送了你又何妨?”
杨定笑了一笑,侧头吩咐再加派探子,往郑西探查燕军去向。
苻晖点头道:“慕容冲狡猾得很,行事不择手段,以前我们都小看他了!郑西那边有河流,有平原,也有山川峡谷,一定让人细细打听清楚了,若败在这个白虏小儿的手里,还真让人笑话了去!”
杨定叹道:“是哦,这人心机深沉得……可怕!和他在一起的人,只怕会过得很累。”
苻晖咬牙切齿:“怎会很累呢?你瞧这群禽shòu过得多自在,要女人要女人,要财物有财物,要粮糙有粮糙。只可怜这无辜百姓,遇到这群白虏qiáng盗,血流飘桴,哀鸿遍野……如此丧尽天良之人,天不灭他,便是天不长眼!”
可杨定所指的,并不是禽shòu。他似又看到那抹淡青的影子,偶人般无声无息地藏于慕容冲身后,睁着一双茫然的黑眼睛……
他晃一晃头,甩掉虚幻的景象,拂去盔甲内绫乱落下的发丝,轻笑道:“三殿下,我想我那韵儿了,她不在我跟前,我连束冠都不会了。”
苻晖该气还是该笑,“嗤”了一声,道:“你这人还真经不住称赞的,才说你像那么回事呢,一转眼又惦记上女人了,可真是不争气!等把慕容冲这小子给灭了,我送你二十个美人儿,看你能不能惦念得过来!”
杨定笑了一笑,拍马离开,去前后军检查队列阵形。
外有军务繁忙,内有家事缠身,又有美人在怀,他终于不能再像原来那般潇洒不羁,也不能再像原来那般有着大把的闲暇时间,去纠缠于用qíng至深却伤他至深的往事了。
可他再也没有想到,居然能这么快又遇到了让他自以为快要忘怀的人,还在那样láng藉不堪的状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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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郑县出发,西行十里后,便入了山区,山势虽不陡峭,地势却渐形复杂。
苻晖问明慕容冲军主力便在前方,即时下令加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