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元帝的儿子,也是就拓跋轲兄弟九人,如今只剩了拓跋轲和拓跋顼二人。拓跋顼排行第九,母亲是南人,在战乱里失踪……
我忽然慌了起来,忙追问道:“那位皇子……有没有什么表记?”
“表记?”母亲思量了半晌,“他的右肩有七颗红痣,形如北斗,当时魏帝就说此子不凡,有帝王之相什么的……听说当时的洛城行宫给萧彦军夷作了平地,连大人都没法幸存,这个婴儿……只怕早夭折了吧?”
拓跋顼右肩背曾经给拓跋轲she伤,当时我曾帮他糙糙包扎过,却没留意到他的肩部有没有什么红痣。
“都是往事了,不用再提。”
母亲叹息,似极不愿回首这段往事。
从她的叙述中也可以猜得到,她心中唯一认可的夫婿和他们的孩子,多半都是被魏帝下令除掉的。母亲心中,不只不喜欢魏帝,甚至应该很仇恨他,连带不怎么在意这个有帝王之相的孩子了。
话当年,啼鹃碧血痕(四)
我虽有些忐忑,此时也顾不得细想,只闷闷地说道:“不提往事,只提现在吧,难道我真要认萧彦为父亲?”
母亲沉默片刻,低声叹道:“你记着,萧彦已经今非昔比。这个父亲,你是非认不可了。记得当年萧彦对我也是非常宠爱,几乎坐卧不离。明帝qiáng将我要去,早成了他心头之刺。他未必有多么喜欢我,但这口气是万万吞不下去的。宝溶深知内qíng,知道你和我相像,又年轻貌美,身份尊贵,足可弥补他当年的遗憾,方才以将你许给他为条件,换得他出兵解围。如今他纳妃不成,你再不肯认他,无异在心头之刺旁又钉了一根。他不好受了,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宝溶。”
回想起白天萧彦对萧宝溶毫不容qíng的踹踢,我心头阵阵揪痛,翻身坐起,望向窗外。
母亲支起身,问道:“怎么了?”
我郁闷道:“天怎么还不亮?我想去看望三哥。”
“阿墨,他不是你哥哥。”
“他是!他永远是!”
如果他不介意,是不是血亲的兄妹,并不那么重要。
而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亲妹妹了,依然肯那般舍命护我,自然还把我当作了最亲的人,我又怎会在这时候舍他而去?
只要他认我是他妹妹,他便是我最亲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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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领了小惜前往上阳宫时,果然一路无人阻拦,连上阳宫的守卫都不再询问,直接将我放了进去,由一名小内侍引着我,穿过空寂的回廊,一径将我领到一处配殿。
斑驳破旧的墙壁,看不出颜色的地面,窗纸哗啦啦乱响的褪色窗棂,将屋中映得一片昏暗,仿若这里是阳光遗弃的地域。
踏入屋中时,我有些不适应,本能地觉得他们一定弄错了,萧宝溶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可正想退出时,我闻到霉腐的空气中似乎有一抹极淡的杜蘅清香,游丝般钻入鼻际。
接着,是极压抑的沉闷咳嗽,一个人的头部从灰蒙蒙的帐幔间探出,带了颤音的呕吐声中,叫人惊惧的血腥味飞快地漫散开来。
我冲了过去,撩开那人散落的黑发,见着了那张雪白却失了素日神韵的熟悉面容,如同在秋风萧杀里勉qiáng绽着的雪色琼花,眨眼间便要凋零成尘。他的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怵目惊心的殷红,点点滴落于黯旧的中衣前襟。
“三……三哥!”
我几乎唤不出来,只是慌乱地在小惜的帮助下将他扶着,躺到chuáng上,匆忙地拭他唇边的血渍。
chuáng上的被褥极粗糙,是我从没见过的厚实粗布所制,晦暗的颜色,硬梆梆毫无松软的棉花触感,更别提什么jīng绣或花纹了。
小惜掩着嘴唇哭泣:“公主……公主,王爷怎能住这种地方?王爷怎能住这种地方?”
我自己也在问,萧宝溶怎么可以住在这样腌臜的地方?
他这样好洁的一个人,别说身上有伤病,便是没病没伤,从珠围翠绕锦衣玉食中一下子给扔在这里,就如九天瑶池的仙品芝兰,给扔到了羊圈马厩中,哪里还活得下去?
萧宝溶似听到了我们说话,迷蒙地转着头,轻轻地唤:“阿墨,阿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