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有话,我却一时解不过来,迷惑地蹙眉。
萧宝溶微笑,如玉沁凉的手指划过我眉心,柔声道:“箫声越水而来,则沾上莲之清气,箫声混于闹市之中,则免不了闹市的腌臜混浊。阿墨,三哥盼着你不论经历了莲之清气,还是世俗浑浊,都能维持原来的纯真质朴天然禀xing。”
“纯真质朴?”我算是弄明白萧宝溶的意思了,恼道:“三哥,你是说,咱们给人欺侮成那样,还能保持自己与世无争的高洁,做什么山间幽兰,涧边老梅么?只怕早晚被人连根伐了还不知为啥呢!”
萧宝溶静静啜茶,低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七)
我反而松了口气:“三哥认为我不该算计吴皇后?认为我做错了?”
萧宝溶摇头,慢慢站起身,推开窗户。
远远莲花摇曳,碧色怡人,果然有阵阵地清气扑鼻,顿将午时的燥热驱去不少。
静心欣赏呼吸时,只听萧宝溶道:“以后这些事qíng就由我来做罢。有我在一日,你便不该双手染血。”
我顿时哽咽,瞧着他比白莲更秀逸几分的身姿,好久才能答:“阿墨一向认为,最不该双手染血的人,是三哥。”
我从小便是俗人,不解文墨,不通诗词,连歌舞都不登大雅之堂;而惠王萧宝溶,是举世公认的才识无双,优雅高洁如绝崖之雪,尊贵俊美如玉树琼枝。我不该双手染血,难道他就该将他一身素衣遍染浊垢么?
萧宝溶闻言,将目光从莲池转向我,低低而清晰地说道:“阿墨,凭你的聪慧机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大约也能保护自己吧?”
我心里一跳,忙笑道:“三哥自然一直会在我身边陪我,我也懒得再去管你们男人们的朝政大事啦!以后一定乖乖地呆在三哥身边,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管!”
横竖一场宫门大战,吴家就是不反也反了,害我的吴鑫、吴德以及吴皇后,这辈子休想再翻身,我的仇也算报了。
自然,还有个拓跋轲……我咬紧牙,不去想自己如同青楼女子般被迫夜夜承欢的可怕生活,决定先把三哥哄得不生我的气再作打算。
萧宝溶听着我的保证,先是微笑,随后怅惘:“一直……呆在三哥身边……”
他携了我的手,低叹,再不知还那颗冰雪般的心地,还在烦忧着多少的事。
数日后,圣旨下,丞相吴鑫谋反,罪大恶极,念其老迈,免凌迟死罪,改腰斩;从者皆斩立决,家属流极南之地,永不许回京。吴皇后善妒失德,勾连外戚行叛逆事,废去皇后尊号,收回玺绶,贬为庶人,斥居式微宫;太子年轻浮薄,监军屡败,且母族谋逆,着废去太子尊位,改封平昌郡王,令其守明帝陵,无事不得入朝。
以谋逆论断,吴家这惩罚已经算是轻了,吴后虽然保住了xing命,但对于她这样半生尊贵xingqíng骄狂的人来说,冷宫命运只怕比死亡更难忍受吧?不过我听说萧康无事,只给贬去守陵,倒是松了口气,恍然悟出我其实并不曾记恨这个少年,我所记恨的,只是因他给我带来的不幸罢了。
这几日萧宝溶频频进宫,料想这判决是永兴帝与惠王商议过才做的决定。吴家一倒,朝中可以撑住半边天的中流砥柱只剩下了惠王萧宝溶和新封为临海公的萧彦。永兴帝纵然心有疑虑,可与萧彦相比,也只能选择信赖惠王了。毕竟,惠王是亲兄弟;而萧彦,则是连当年的明帝都放心不下却莫之奈何的一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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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宫斗结束,惠王一方完胜。但隐患也已埋下,下面得内斗了,小小的内斗。有些惠王瞒着阿墨的事开始被揭露鸟~~宫斗中其实已有了铺垫~~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八)
巫蛊之事圣旨中并未提及,我估料着是萧宝溶心怀恻隐,不想皇后以莫须有的罪名受惩,而永兴帝到底顾念几分夫妻qíng谊,才放了她一条生路。
我不想生事再惹得萧宝溶不悦,在此事尘埃落定数日后方才又入宫去,向永兴帝请安问疾。
他自从那日巫蛊之事揭发,又经了一场宫乱后,身体便不利索,一直病卧于chuáng,医药不断。我细察他的脸色,已越发地萎huáng苍老了。把我送给魏人虽是他太过薄qíng,可如今妻叛子离,也算吃足苦头了。何况到底是我亲大哥,还真记恨他一辈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