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我请过安,宽慰了他好一阵,又细细询了太医病qíng,叮嘱了宫人好好照料,这才告退离去。
本来我曾想着,萧宝溶当帝王,应该比我这个庸懦大哥qiáng多了,可如今看来,萧宝溶一定不愿意做这种抢夺兄长皇位之事,何况如今惠王掌权,连永兴帝都顾忌几分,根本没必要跑到那个风口làng尖的帝位上去。
我只是奇怪,很多人猜测萧彦有异心,为何萧宝溶并不曾对他多加提防,他也不曾有任何谋逆之举?近日闵边有战事传来,他禀明永兴帝,甚至将自己驻扎在城外的八万兵马派了一半回去,虽然兵力仍是很占优势,但随着近日始安、西阳两路勤王之师的到来,胜算已远不如前了。
我曾问过萧宝溶这个问题,可他自巫蛊之事后,大约不乐意我为这些事坏了气节,听我一开口,便顾左右而言他,只让我好好随着端木欢颜学些东西,并不多说一句,我也只得罢了。只要萧宝溶自己心中有数,不会为人所乘就行。
带了小落和小惜,我正一边默默思忖,一边沿着回廊树荫避过阳光行走际时,前面拐弯处紫影一闪,一名中年官员着妆花蟒纱袍,佩金饰鱼袋,正迎面走到近前,向我微笑点头:“文墨公主好。”
我素日随在萧宝溶身畔,朝中重臣十有八九都曾见过,此人衣着分明是公侯一流的高官,虽是看来几分眼熟,却不记得他是哪位了。但以我的身份,即便是吴鑫那老儿见了,也该恭敬行礼吧?这人容貌清隽,眼眸深邃,隐含星芒,看来并不轻浮,怎敢不向我行礼?
正疑惑间,这中年官员已含笑道:“公主不认得微臣么?当日微臣率军入城之际,曾于酒楼遥遥见了公主一面,大约公主已经忘怀了。”
我猛地醒悟,失声道:“你……你是大将军萧彦!”
这么个想见却一直不曾有机会见面的传奇人物,蓦地站在跟前,竟让我手心攥出汗水来,好一会儿才无声地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惊讶激动,平稳了声调,反向他微一屈身行了半礼,笑道:“宝墨可是久闻大将军之名了,今日得见,实在荣幸之至!”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九)
萧彦眸光煜煜,忙还了礼,唇角笑意甚是柔和,丝毫不见统领千军万马的威霸之气:“惠王将公主藏得好紧!微臣几度求见,都被他婉言拒绝。”
我忙笑道:“是三哥太拘礼了,如萧大将军这样的英雄,早该让宝墨认识才对!萧大将军若有空,也请多到惠王府坐坐,咱们惠王府的歌舞声乐,可是宁都第一等的。”
萧彦微笑点头,感慨道:“可惜自从我入宁都以来,众臣轮番相邀,独惠王府从不曾遣过人来,大约是嫌萧某粗鲁武夫,不配去惠王府风月繁华之所。”
萧宝溶不是和萧彦有所约定么?怎么和萧彦生疏至此?
我心下着忙,因不解萧宝溶何意,只得笑道:“惠王多次论及大将军胆识武略,可是推崇备至呢!大约怕大将军初到京城劳碌着,近日又迭遇变故,才拖着了吧?哪会对大将军有不敬之意?大将军若不见弃,惠王府随时扫榻以待,阿墨必定亲奉美酒,相迎大将军。”
萧彦瞳仁愈发深邃,在炽烈的阳光反she下,居然也闪着某种炽热的光芒。他微笑道:“惠王气节风骨,天下皆知,想来一诺千金,绝不会反悔。”
我并不知他和萧宝溶到底是何约定,但隐约已听出,萧宝溶对他的承诺似乎并未兑现,萧彦已有怪责其避而不见之意了。
刚从积了许多冰块的大殿中出来,真觉得这回廊中热得出奇了。我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笑道:“若是三哥的承诺,又在qíng理之中的,断无反悔之理。”
我心下不安,一说完,便借口酷热难当,急急告辞,离他而去。
走了几步,忽听萧彦温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公主,这天这般热,下次入宫,不妨选早晨或傍晚吧!女儿家身子弱,中了暑不是玩的。”
我回头一看,他依然站在原地,含笑望着我,神qíng极是和蔼,甚至带了几分宠溺之意。
宠溺?
我急走几步,转过一道花荫,断定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可这天当真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花荫前居然也有个宫女在等着我。她站在凌霄花架前,怯怯地唤我:“公主!”
这宫女衣着甚是简陋陈旧,眉宇却颇见端庄自持,并不该是个普通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