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住脚步,小落已皱眉问道:“你哪个宫里的?有事么?天气热呢,我们公主这可要回府了。”
这宫女不卑不亢地行下一礼,答道:“奴婢是原清宁宫宫女,现服侍皇后于式微宫。”
原来是吴皇后的人。
我顿时冷淡下来:“她已经不是皇后了。下一次,请称呼她为……吴庶人。”
宫女垂了头,低声应了,才道:“吴……庶人有话,请公主屈驾前往式微宫一次。她说……”
箫初静,还报夜来风(十)
“她说什么?”我也很好奇,报应来了时,吴皇后会说些什么话。是趾气高昂,还是灰心求饶?
宫女深吸一口气,才道:“吴庶人说,公主应该很乐意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而她也有几句关于惠王的话要告诉公主。”
“这么个大热天……”
我嘀咕了一声,虽不相信吴皇后找我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但我的确很乐意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所以,尽管小落和小惜拦住,我还是不顾天热,决定去探望一下我这位好嫂子了。
随那宫女穿过长长的永巷,便到了一处yīn暗的宫门前,满是斑驳锈痕的铜钉,连阳光都照不亮半分。
宫女推开门时,一只灰猫正从影壁前半人高的糙丛中一晃跳过,喵呜叫着,踩着参次不齐的破旧青瓦优雅而去。
掉落大半珐琅面的影壁,早看不出原来的图样了,顶部应该有几只飞鸟,此时却只有断了的鸟翼,无声无息地挂在石上,随时yù要跌落,摔个粉碎。
门窗上糊的纱早已蠹去,只有影影绰绰的层层蛛网,成为另一种天然窗纱,在烈日下闪耀着惨淡的青光。
宫女把脱落的门扇抱起,提到一边,便算是打开门了,恭敬向我说道:“公主,请进。”红袖添香
隐隐闻得霉臭味呛入肺腑,我皱眉道:“叫吴庶人出来。是她要见我,可不是本公主要见她。”
话音才落,已听得吴皇后尖厉的笑声传入:“萧宝墨,你当真要我把惠王和萧彦那见不得人的jiāo易,当了那么多人的面说出么?”
因不知吴皇后是否心存歹心,我身后跟随的,除了两名贴身侍女,还有四名内侍,俱是练过武的,却未必是嘴严可靠的。
将发际一枝长长的嵌珠银簪拔下,悄悄笼于袖中,我向那些内侍道:“在外候着罢。”
径带了小落小惜跨过松动的破败门槛,cháo湿的霉臭味熏鼻而来,让我一时气闷窒息,几乎想就此逃出。
可眼眸一扫,已瞥到屋角的破席上,正端坐着一披发妇人,给晒伤的皮肤粗糙皲裂,有的地方开始脱皮,如擦不gān净的斑驳垢痕,端的丑陋惊人,独眉眼锐利,转过森冷的光,刮到人的脸颊如刀锋掠过般怵人。
果然是吴皇后,虽是粗衣布服,一身láng狈,居然不改那久居皇家的气势凌人。
我早已不是蕙风宫那个任她摆布拨弄的无权无势小公主,也不像那时任xing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离她远远地站定,我微笑道:“不知皇后娘娘叫了宝墨来有何见教?瞧我这是不是给热得糊涂了,只怕来得晚了,又会给皇后令人绑了打耳光,一听皇后传召,吓得脚不沾地就跑过来了。”
倚危墙,海棠胭脂透(一)
轻轻叹息一声,我屈着洁白的手指,弹去袖子上刚刚跌落的灰尘,悠然说道:“我竟忘了,皇后已经改居式微宫了!好在皇后天生贵气,到哪里都不改这皇后的势派呢!”
吴皇后凌厉地瞪着我,双眼黑dòngdòng的,似要将我吞噬。
我想起她娘家刚被处斩的一大家子,心里也有些发毛,只是不肯露出半分畏怯来,依然轻描淡写地说道:“皇后,如果无甚见教,我可回去了。陪着谋逆罪人说话,可不是我做公主的本份!”
吴皇后格地冷笑:“萧宝墨,我可真小瞧你和惠王这对狗男女了!”
我勃然大怒。红袖添香
既然来了,她出言污rǔ本是意料中事,但这般全无风度地出口成脏,甚至连萧宝溶都rǔ骂在内,当真在意料之外。
克制了自己想奔上前甩她耳光的冲动,我依旧站得远远的,向她扬起唇角,笑道:“怪不得皇后想咒杀亲夫呢,敢qíng是把咱们皇室中人等同畜类了?”
转过头,我吩咐小惜:“去,通知内务太监即刻送十条土狗进式微宫,关到皇后房中,与皇后作伴罢!也好让皇后瞧瞧,什么才是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