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一怔,眼睛里忽然闪出极亮的光彩,却道:“我不信。”
我问:“还让不让我进去?”
绵绵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微微侧身,作势yù走,便见绵绵飞快拉开门,身子已让到一边,说道:“姐姐请进!”
嘴巴之甜,变脸之快,心思之玲珑,快赶上当年的我了。
好吧,孺子可教,怨不得景予会对她另眼相看。
闪身进去时,白láng惊讶地看向我,“喂,喂,姑娘……”
他自然知道我没那个本事还景予一个心脏。
从来破坏简单重建烦,杀人容易救人难。
我踏了进去,白láng亦步亦趋,神qíng忐忑。
但我行到chuáng榻前时,白láng已赶上前来,为我撩开chuáng帐。
少了一只手,行事的确不甚方便。幸好修仙者可以不用饮食,我换了副莲身更是吃什么都没滋味,不然单手烤ròu喝汤必定郁闷。
但还好,一只手照样能触摸到景予。
如今,这个和我相处了两百年的男子,正悄无声息地卧于锦衾之下,面色苍白死寂,浓而挺直的眉在昏迷里尚微微地蹙着,和往日的冷诮如刀相比,竟是如此的虚弱无力。
指尖滑到他的面颊,触觉竟是冰凉冰凉的,竟让我心里猛地一抽,定睛看向他。
绵绵已道:“他的魂魄尚在,但已经摇曳不稳。那个原微应该用了什么定魂术暂时将他魂魄锁在了体内,但我带他一路往回赶,原来冰封他的术法渐渐消失,定魂术也像渐渐失效……”
白láng便问:“既然你救不了他,怎么不赶紧回去跟魔帝求救?”
这也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
魔帝应该还不知道景予是个冒牌儿子,便是心中有所疑心,也不会眼看着景予死去而置之不理。玄冥城威煞之气再重,有魔帝和手下一众魔尊护持,暂时还不至于保不住景予一条小命吧?
绵绵眉目更见烦愁,答道:“主上近百年来都在闭关。本来应该已经出关了,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多延宕了些日子。如今我便是把景予哥哥带回去,主上尚在闭关,也无法出手相救。”
连听闻自己孩儿命在旦夕,都不肯出关相救吗?我有些诧异,转头一想,他能因为母亲的几句嘲讽便化身剑仙将她骗rǔ泄愤,其无qíng狠心由此可见一斑,又怎能希图他对自己没见过几面的儿女有什么深厚感qíng?
我紧盯着绵绵,笑问:“仙魔两道各有所长,魔帝若是出手,还是应该能救下他吧?”
绵绵道:“他心脏已被你毁去,若循仙道只怕难以救治。若循魔道……却不知景予哥哥修仙二百年,到底受不受得住。”
“所以,你寻了你那位修仙的师傅来救他?”
我仔细打量着她,但看来看去,她都只是个纯粹的魔。
可惜被景予那呆子自作聪明折腾一场,居然没问一问,这个绵绵和他到底有什么前世夙缘,又怎会有个比昆仑仙尊还更有仙气的仙家师父。
有种吃了酸葡萄般的涩滞和悻然感。
绵绵看向景予那含qíng又含愁的脉脉眼神,更让我一路从嘴里酸到心里。
但她浑然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吸着鼻子说道:“我师傅xing子不好,脾气大,我好容易请她过来帮忙,不想连她也救不了……”
我愕然。
白láng已叫起来,“你说你师傅xing子不好,脾气大?就是刚刚飞走的那位上仙?”
他说到后面一句,必是想起了那仙家美女温言细语玉骨琼姿的模样,声音都不觉地轻柔许多。
对着哪样的美人,而且是仙家美人,凭他怎样心如铁石的人,都会心软如绵吧?如果说她xing子不好,那这天底下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温柔的人了。
绵绵肯定地点头,“论起我师傅的修为,连主上都未必及得上。可连她都救不了……”
她看向我,“你怎么救他?挖出你的心给他填上?”
我笑道:“我想挖也不成啊!妹子难道不知道我没有心吗?”
绵绵黯然道:“知道,你是莲藕做的。你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却不知道他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子里呢!”
她知道的果然多。
可惜终归是魔不是仙。若说我有魔根,和景予仙魔不同道,她岂不是也在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