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本督自有安排,不必麻烦了。”
“……”
苦心孤诣预备了那么多,对方却全不理会,叶重秋听得心中七上八下,暗忖这东厂厂督的心思果然不好琢磨,但仍旧笑着道:“既是厂公大人这般说,下官也不敢多言。这个……下官在衙中已备好了酒宴,还请厂公大人赏光。”
徐少卿这次点了点头:“嗯,本督也有些话要与叶知府详谈,正好便一并说了。”
“厂公大人请。”
叶重秋心中一喜,赶忙牵了马过来,亲自扶他坐好,这才命府衙差役举着令牌仪仗在前方鸣锣开道,自己则率领下属众官吏簇拥着这位东厂提督,浩浩dàngdàng向府衙而去。
徐少卿低声吩咐一名档头留下护卫高暧,严加防备,只让一人随同前往赴宴。
沿路转过两条街,又行了百余步,便是府衙。
只见照壁后仪门大开,两班小吏衙役垂首恭迎,叶重秋挥退众人,独自陪同徐少卿穿堂过室,来到后殿的退思堂。
虽是只有两个人入席,可大厅正中的圆桌上却布了十几样jīng致采药,还有两个颇有几分姿色的丫头托着酒壶侍在一旁。
叶重秋待徐少卿再上首主位坐稳了,自己这才落座。
两个丫头上前斟了酒。
叶重秋举杯敬道:“今日下官能与厂公大人同席共饮,实是三生有幸,厂公大人请。”
徐少卿酒不沾唇,手托着那腻白如玉的jú瓣盏左右端详,似在把玩。
叶重秋见他毫无反应,心中不由纳罕,不知究竟是何用意。
“象牙白,这该是德化窑的名品吧?不曾想叶知府身居边镇,居然还是个风雅之人,府上藏着这等好东西。”
此言一出,叶重秋就觉脑后生出一股凉气,gān笑着道:“厂公大人说笑了,下官本就是德化人氏,这套杯子是祖传的,绝非来路不明之物。”
徐少卿挑唇一笑:“叶知府何必如此紧张,本督也只是赞这杯子jīng致而已,又没别的意思。”
“这个……厂公大人若是喜欢,下官回头便叫人送到驿馆如何?”叶重秋试探着问。
“这不成,既是叶知府的祖传之物,本督岂能夺人之美?”
“是,是,这杯子乃是多年的旧物,原也上不得台面,岂能相赠?厂公大人若真的喜欢,下官即刻修书回乡,命人重新烧造一副,赠与厂公大人。”
叶重秋搜肠刮肚的揣摩着他的心思,却见他仍是喜怒不形于色,那心跳得更厉害了。
忽然,只见徐少卿将杯子在桌上猛地一顿,冷然道:“好了,酒也敬了,闲话也叙了,本督这里还有要紧事说。”
叶重秋悚然一凛,连连称是,又使个眼色让那两名添酒丫头退了下去,这才恭敬道:“厂公大人请说。”
徐少卿搁了杯子,往圈椅中一靠,掖着袖子道:“不瞒叶知府说,这次夷疆叛乱,陛下震怒,本督启程南下时,特蒙御赐了王命令牌,凡遇臣工玩忽职守者,皆可就地正法,无须事前陈奏。叶知府身为陵川一州主官,却丧师失地,只知退守,至使贼qíng愈演愈烈,不知该当何罪?”
他话音未落,叶重秋的脸色就已煞白,慌忙从椅中滚下,“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厂公大人明鉴,下……下官虽是一州知府,但却无兵事之权。前番那些夷人来攻打城子,还是下官亲率守军和乡勇击退的。至于边镇丢失……乃是都督府指挥失当,下官就算有责,也罪不至死啊!”言罢,伏地连连磕头。
“行了,你先起来。”
叶重秋怯怯地抬起头,见徐少卿脸色依然平顺,但语声中却带着一股森严之气,令人无法抗拒,便颤巍巍的站起身,但却不敢再坐,只是躬身立在那里。
“本督也没明指边镇丢失是你之责,只是这夷疆虽说由当地土司执掌,但也归你陵川辖地,照例该有羁靡之权。朝廷在此设立州府,为的就是节制那些夷人,以求边地安定。你在此履任已有六七年了吧,按说掌故应颇为熟悉,为何此次反叛之前却连半点知觉都没有?叶知府,本督这话可没冤枉你吧?”
他说着,目光一瞥,扫向立在一旁的叶重秋,对方与他的视线一触,当即打了个寒颤。
“厂公大人责的是,下官确有失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