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不少官眷被接入裴府后院时,却惊讶地发现,接待她们的是裴府新过门的儿媳王氏、义女赵氏以及中眷裴的女眷,华阳夫人库狄氏并未露面。有人开口询问,一脸憔悴的王氏便含泪道:“阿家伤心过度,卧chuáng不起。”
有知qíng人便悄悄解释:裴尚书遽然去世,库狄夫人伤心之下竟迷了心窍,守着裴尚书的尸身一步不肯动,也不让任何人碰,最后还是医师苦苦相劝,她才硬生生一个人给裴尚书净了身、换了衣;又让人把长安城眼下能买到的最好的棺木拉了两三副过来,亲自选定棺木,亲自抱着裴尚书的尸身入殓;之后就一头栽倒,昏了过去,到现在还起不得身。
众人少不得心生感慨:都说库狄氏悍妒成xing,裴尚书畏妻如虎,原来却是夫妻qíng深!
正议论纷纷间,外头突然有人通报,“右卫将军府刘夫人到!”“jiāo河郡公府慕容夫人到!”
众人顿时相顾失色:这两位居然从洛阳千里迢迢奔丧来了,想来是接到消息后昼夜兼程赶过来的——要知道,传达圣旨的特使一路飞奔,也不过是昨日到达而已。
这份人qíng,实在是太重!
王弦歌和赵幺娘不敢怠慢,联袂迎了出去,就见刘氏和慕容仪果然都是一身素服,衣裳虽还齐整,发上却犹自带着灰尘。见到有人迎出,刘氏“呜”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突然看清来人,又止住了眼泪:“华阳夫人呢?”弦歌把前事又说了一遍,刘氏这才又哭了几句,直着嗓子叫道:“还不快带我去看看夫人?”
一旁的慕容仪和赵幺娘见了礼,又送上自家匆匆备的賻賵,原是准备走到一边的,听到这一声,也有些犹豫,低声问道:“夫人身子可好些没有?”
她们远道而来,弦歌和幺娘不好阻拦,幺娘带着两人往后走,一路行来,到处都空空dàngdàng,却是这两日来客太多,所有的人手都被抽调到了前头,后院唯见白幡白烛,愈显冷清凄凉。
刘氏连连感叹,一进院门又扬起了哭声。北房门帘挑起,有婢女快步迎了出来,正是紫芝,瞧见外客,很是吃了一惊。幺娘忙上前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不等她说完,紫芝便悲切道:“我正想找您呢,夫人她,她又不见了!”
众人都愣住了,紫芝转眼已满脸是泪:“两位夫人有所不知,自打尚书去世,我家夫人就有些神志昏乱,时昏时醒,有时根本不知尚书已去世,满府寻他。奴婢今曰看着夫人睡下了,才去厨房取药,不想回来一看,夫人竟是又不见了!”
刘氏和慕容仪不由相顾变色,难怪库狄氏这种日子居然都没出来,刘氏便急道:“这内院也罢了,外头可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可莫叫人冲撞了她!”
赵幺娘也是脸色大变,只说了句“还请两位夫人莫要声张”,便飞快地跑了出去。刘氏和慕容仪对着哭哭啼啼的紫芝,不知如何是好。没多久,原本便人手不足的前院愈发混乱,不少婢女悄然退下,开始满院子找人。只是裴府占地百亩,院落众多,一时哪里找得过来?倒是有人发现,在书房的院外,看门的书童不知被什么人敲晕了,满府上下顿时愈发紧张。
而被众人寻找的琉璃,此时正坐在一辆式样寻常的马车上,面无表qíng,沉默不语。她身边的阿燕满脸担忧,试着踉她说了两句话,却全然没有回应。
马车一晃,在靠近城墙根的一处药铺的后门停了下来。琉璃不等马车停稳便冲出车厢跳了下去,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她伸手一撑站起身来,几步冲进门内。阿燕忙提裙跟了上去,带着她进了屋,又上上下下几个拐弯,终于来到一间极为隐蔽的屋子里。
韩四早已等在屋内,瞧见琉璃,脑袋便垂了下去:“娘子,韩四无能,没想到阿郎身子恢复得这么快……”
琉璃看了看空dàngdàng的小屋,脸上终于露出了空茫之色,一把抓住了韩四:“你们出去找了没有,有什么消息没有?”
韩四几乎不敢看她,摇了摇头:“我问过铺子里的伙计和附近的人,没人听到动静,也没瞧见过黑发短须的人。只是后院里少了一匹马,马夫还说,他的斗笠也不见了,此外就没什么异样了。”
少了一匹马,也就是说,他不但已经走了,而且,很可能已经走远了?不,这年头没个身份凭证,他根本就别想离开长安!琉璃忙问:“那这两日他跟你说过什么吗?有没有透露过想去哪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