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三娘看了看崔玉娘才轻声道:“子隆也没什么法子,只是想提醒阿兄一声,他的法子的确能革除眼下选制的诸多弊端。可是凡事yù速则不达。若是cao之过急,只怕会惹来物议汹汹。毕竟似咱们崔家、裴家这般诗书传家的门庭不多,那些宗室新贵、豪门子弟,让他们与流外庶人同场竞技,比熟知律法,比评议时政,着实有些qiáng人所难,他们若是恼羞成怒……”她低叹一声,收住了话头。
琉璃点头不语。裴炎和裴行检一样都是科举出身,但衣冠子弟里像他们这样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靠着父祖余荫步入官场。如今裴行俭阻了他们的路,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想了半日,她也只能跟着叹气多谢十三娘提醒,待守约回来,我定会将裴舍人的好意转告于他。”
崔玉娘轻轻“哼”了一声,头上的步摇晃得老高,再也掩不住眉宇间的那丝愤然:“大娘果然是个心宽的。如今圣旨已下,他们推行此制,便是得罪天下衣冠,退缩不前,便是有负圣望,所谓进退两难,莫过于此!裴少伯如今倒是名动天下,可真正推行起他这套法子来,只怕不知多少人会赔上前程!”
原来如此!敢qíng她今天这一腔的盛气,是因为觉得裴行俭自顾着出风头,却拉上了她家夫君李敬玄同抗风险?难道她以为李敬玄那种人是裴行俭几句话就能蛊惑的?琉璃气极而笑,脱口问道:“不知玉娘可知,李相前些日子曾来过寒舍’与外子相谈甚久?”
崔玉娘怔了一下,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略知一二,相公说是过来询问张郎官的后事。”她似乎也觉得这理由有些牵qiáng,忙又补充道:“此事大娘都不知晓,我家相公就算过来,也未必知晓详qíng!"琉璃点头受教,又满脸诚恳地问:“那朝会之上,李相可曾提出异议?”崔玉娘脸色更是难看,沉默片刻才道:“当时裴少伯那般侃侃而谈,圣人又点头称是,他总不能生生拂了少伯的颜面,因此才附和了几句。说来此事这般要紧,裴少伯就算有心推行新制,也该缓缓图之,容大家商量个万全的法子。如此当庭上奏,却是连个退身的余地都没留下!如今又该如何是好?”
万全的法子?要大家商量商量就能商量出万全的法子来,还用耽误这些年?琉璃心里叹气,想到李敬玄已是裴行俭的顶头上司,此后还要同舟共济,到底耐着xing子点了点头玉娘所虑极是,此事的确棘手。只是你我对朝堂之事都所知甚少。外子虽然不才,却并非莽撞之人,李相更是天下闻名的博学之士,他们做事想来总有他们的道理。咱们与其现在就担惊受怕,自乱阵脚,还不如等他们回来,好好问一问再做打算,玉娘以为如何?”
崔玉娘眉头依然紧皱:“圣驾说是初四出发’少说也要走五六日才能到长安!大娘家宅清净,自然不怕有人来打扰,我今日回去之后,只怕连个立足之地都没了!”
琉璃好不纳闷,抬头看着崔玉娘:“那玉娘的意思是?”
崔玉娘踌躇片刻,缓声道:“此事原是由裴少伯而发,自然也只能由裴少伯来扭转局面,大娘右是真忧心裴少伯的削程,不如先修书一封,好好劝-劝他。便是一时不能改弦更张,也当恳请陛下容他们缓缓而行,多加通融。横竖此事也不是第一回半途而废,圣人宽仁,此前便从未追究过。裴少伯若肯退一步,最多是一时颜面受损,可若是一意孤行,就算能得圣人一时欢心,将来也会后患无穷。就算看在子女的份上,大娘也该想法子劝他留条退路!”
原来她上门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让自己写信劝裴行俭赶紧的主动退让,承担责任,省得连累了他们……琉璃心里冷笑,面上却带出了几分为难玉娘的好意,琉璃心领了。只是外子连上书之事都不曾与我提过,何况其他?今日两位的提点,我自会如实转告。不过外子xing子倔qiáng,认定之事,从来只求问心无愧,倒也未必会计较日后如何。”
崔玉娘眉头一皱,正想开口,崔十三娘巳抢着笑道:“大娘说得是,其实子隆才真真是牛脾气,决定了的事不撞南墙绝不回头,也只能拐弯抹角慢慢相劝,让他自己想通。阿兄xing子还好,阿嫂耐心多说几句,就算改不了阿兄的主意,也能提醒他行事周全些,莫结下太多仇家。毕竟阿兄是一家之主、一族之长,这么多家人族人,都还要靠他护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