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守规愕然无语,满座之人脸上也都露出了几分同qíng。这裴行俭还当真可恶,使唤人都能使唤得对方如此憋气!
麴崇裕微微仰起了头,嘴角的嘲讽之色再也掩饰不住:“至于说到同袍之谊,承蒙裴少伯看得起,当年在西州之时,但凡敌众我寡的危急关头,他都不忘带携着麴某人浴血沙场,挣下了好大的功名!如今回了长安,又丢给我一座荒废了十几年的宅子,说是年前必须整修一新,还要修得古雅华贵,这样的知遇之恩,崇裕若不鞠躬尽瘁,再搭上自己的名声,又如何报答得了?”
此言一出,乔知之也放下了杯盏,脱口问道:“年前?当真是年前?此事又跟玉郎的名声有什么关碍?”
麴崇裕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慢慢放下空杯后才冷笑道:“自然是年前,裴少伯说了,要在祭灶日搬过去呢!论理这话我也不该抱怨,我不过是修宅院的,这宅子是好是坏与我又有什么gān系?是我自己左xing,想着这些年里,从我麴氏手上过的宅院就没有不妥当的,着实不愿伤了这名头。不过既然裴少伯都不怕,我又怕他何来!”
祭灶日搬家?乔知之更是愕然,乔迁这种大事讲究最多,冬日里原是以奇月为宜,腊月为偶数,已是很不妥当,更忌的则是冲撞各路神灵,那位裴行险买了凶宅不说,居然还急着修整,赶着这日子搬家,恰好还是今年……旁边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地叫道这不是作死么!”
麴崇裕懒洋洋地拉长了声调:“裴少伯说了,祭灶日迁居,年节前后正好暖宅,大家都便宜。”
在座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有些古怪。有人“哼”了一声:“便宜?有些便宜是好占的么?就说那座宅子,前几任宅主,哪个不是图便宜,以为把宅院翻过来修上一遍就没事了。结果如何?还不是修得越快,死得越快,哪一个熬过了三个月?”
萧守规目光微闪,却是笑了一声:“风水之事原是难说,那宅子虽凶,裴少伯却也不是寻常之辈,说不定以毒攻毒,正好让他克住了那凶宅!”
麴崇裕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那敢qíng好,横竖我是不多事了。前几天我瞧着那院子里有棵老树碍眼,想着庭院正中的老树妨人,刚刚令人去移,拆屋子的工匠就被飞砖拍坏了两三个。跟裴少伯一说,他还怪我多事!可不是我多事?日后我又不住那宅院,就算那院子里压着个太岁,又与我何gān?”
萧守规奇道:“真有这样的邪事?依玉郎看,那院子当真凶得很?”
麴崇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事莫要问我,我平日里不过帮着大伙儿修整修整园林,观风望气可是一窍不通的。那宅子凶不凶的,该去问问正经的卜者才是!”
有人再也忍耐不住,嘀咕了一句:“我怎么听说,太史局的李淳风前几日为人卜居时还说过,今年吉日已尽,不宜再行乔迁,而且越近年终越是不利乔迁,尤忌西方,迁者必犯八方煞神?”
麴崇裕进来前,他们议论的正是此事,还感叹过,若到明年也是如此就好了一裴家可不往西边搬?却没想到,如今连日子竟然也对上了。难不成真是天意?算起来他年前人住,若熬不过三个月,这吏选之事更是要彻底泡汤……麴崇裕眼角一跳,却没有接话,一言不发地垂眸喝了口酒。
众人还要再问,屋角的秦筝突然拨出了-个悠长的尾调,在地衣上捧花起舞的美人应声四散而开,蝴蝶般落在各席之前,捧起酒盏送到众人的嘴边。只是平素里会一把搂住她们调笑的各位公子,此刻脸上却多少露出了些不耐烦。乔知之还能喝上一口,萧守规却是一把将酒杯拨到了一旁:“玉郎难不成没听过这话?”
麴崇裕早已伸手闪电般从舞姬手里拿回了酒杯,仰头喝完酒才淡然道隐约听人提过两句,原来是李公说的。不过裴少伯都不上心,我又能如何?横竖这吉凶之事,原不是我该管的,只是……”他摇了摇头,把空杯往案上“啪”的一拍,没有说下去。
萧守规和另一位宗室子弟同时问道:“只是怎么?”
麴崇裕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如今离祭灶只有一个多月了,各处人手材料却还没能齐备,我今日来迟,原是寻了几位商贾,想向他们借些人手,可凑来凑去也没凑上几个人。至于合适的梁木花石,更不是一时半会能寻到的。看来明日我还得去向裴少伯告罪,麴某本事有限,实在无法在年前完工。他要么就推迟些日子,要么还是另寻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