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的小碑女通报声几乎刚刚落地,便有人挑帘而出,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正是阿燕心里刚刚还念过的赵氏幺娘。她身上穿着件颜色娇嫩的鹅huáng底团花小袄,配着碧色穿花鸾鸟纹的六幅长裙,整个人倒是平添了几分娇美可亲。只是阿燕眼利,一眼便瞧出她脸上那jīng心涂抹过的脂粉下面,血色似乎并不算好,心里不由暗暗纳罕——如今这位女俊杰出外是标准孝女,入内则是贴心侍女,在府里一天天的越发如鱼得水,今儿却是怎么了?
看见阿燕,赵幺娘脸上绽开的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亲切狄娘子来得好巧,夫人正说起您呢,快请进。”
阿燕也笑:“怎敢劳烦小娘子。”
赵幺娘笑道:“狄娘子这话说得,您跟幺娘还客气什么。”一面把阿燕往里引,一面便轻声将琉璃这几天的饮食起居都说了一遍。阿燕听得暗暗点头,这位不管心思如何,在这上头当真是下了功夫的,句句都在点上。听到这两曰琉璃饮食略减,睡眠也不大好,她顿时想起了裴行俭的话,难道竟然不是阿郎又想太多了?她忙问道怎会如此?这几日夫人可是又有些cao劳了?”
赵幺娘笑了笑还没接话,里屋已传来琉璃带笑的声音:“我cao劳什么,这几天全是幺娘在cao劳!”
阿燕走进里屋,抬头一看,却见琉璃穿得也颇为鲜亮,身上是一件柔软贴身的米色底玉色镶边的晕花丝棉衫,下面系着墨绿色暗花树纹的高腰襦裙,挽着泥金披帛,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双眸闪亮,看去比平日更显jīng神。她的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子里上前行礼笑道:“娘子今日气色极好。”
琉璃拉了阿燕一道坐下:“今日清静,心qíng自然要好些。不过你怎么今日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阿燕笑道:“这不是被娘子一惦记,在家里便坐不安稳了嘛。”
琉璃略觉意外,阿燕这是有缘故却不大想说?她也只能笑着摇头:“谁惦记你了?我恼记的是你家七七,她好些时曰没过来了,今曰当差的都休沐了,难不成你还拘着她在家里念书?”
阿燕撇了撇嘴:“我倒想拘着她呢,她阿爷能让么?大早就带着他们兄妹和安家穆家那两大伙儿子一道去曲江玩了,说是要有张有弛,我倒想看看,这驰是一竿子就驰到城外去了,明儿他倒是怎么个张法……”
两人随口说着闲话,琉璃在窗边的便榻上躺下,原本被宽松襦裙遮住的腹部立刻西瓜般鼓了出来。阿燕定了定神,伸指搭上了琉璃的手腕,平心静气地诊过了脉息,又摸了摸琉璃的肚子,点头笑道:“娘子的脉息稳得很,只是肚子长得太快,气血略有点虚,倒也不用刻意多吃什么,如今天气也好了,没事娘子可以到院子里多散一散,见见日头,接接地气,对身子更好。”
琉璃眼睛一亮,瞟了身边守着的小米一眼才加重语气问道:“你是说,如今多走一走,多动一动,会对身子更好?”
阿燕还没来得及答话,小米已急道:“燕姊姊你倒说说看,这大风天地跑到湖边去写什么生,一站就是半个时辰,也叫走一走、动一动么?”
阿燕吓了一跳:“写生?那可不成!”这词儿她当然不陌生,在西州的时候,琉璃就常常跑到外面搞这劳什子的“写生”,涂涂画画,当真是一画就是一两个时辰,她现在的身子哪里吃得消!
她越想越是后怕,上上下下看了琉璃好几眼:“我一到这边就听说娘子这两天胃口不好,可是画画时被风chuī着了?要么就是累着了?眼下虽说是无事,可娘子身子越来越重,以后更是不能久站的,娘子还是忍忍吧,下不为例!”
琉璃顿时泄了气,小米的话你也能信?我还想站半个时辰?前几天才站了一盏茶工夫,她就差点把我的画架子给砸了,我不站了,坐着画几笔,还不成么?不然这一天到晚待在屋里,什么也不能做,我都快闷出一身白毛了!”
阿燕苦笑着摇头,正想着该如何婉言打消琉璃的念头,就见赵幺娘向小米眨了眨了眼,开口笑道:“娘子真想寻些事做么?其实这几日上门来的贵客也未必人人都是难缠的主,有几位也是真心惦念着夫人的。夫人若觉得待在屋里太过憋气,不如明日略应酬应酬她们?”
小米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正是,正是!这几日上门来的夫人们,哪个不是问长问短半日,不晓得有多想跟娘子说说话,娘子既然觉得闷,不如赏她们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