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愕然回头一看,才发现庭院里的那些待卫、官眷不知何时也已悄然离开,整个院子空dàngdàng的瞧不见一个人影。
她心头一凛,退后两步,四下看了几眼,却见一位绯衣少年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冷冷地向琉璃点了点头:“华阳夫人。”
琉璃不由怔住了:好个冰雪美人!这少年身量不高,虽是内待打扮,那身绯色衣袍的色调却格外饱满,衬得一身冰雪般的肌肤愈发如美玉、如凝霜,白得几yù透明,整个人看去也有种皎皎无尘的清冷韵味,加上jīng致如画的眉目,弱不胜衣的身形,当真是雌雄莫辨、男女通杀!
官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琉璃猛然想起,太子妃刚才说的是“赵内侍”,难道这位就是最受太子宠爱的赵道生?想到那些“盛宠”的传闻,她心里愈发警惕,点头还礼:“赵内待。”
赵道生抬眼看着琉璃,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寒气bī人:“夫人是明白人,奴婢不敢跟夫人拐弯抹角,今日只想请教夫人一声,夫人可知韩国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啊?琉璃惊讶地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夫人对外宣称是因病过世,实际上却是自杀身亡。这事别人也就罢了,宫里的头面人物心里都是有数的,他这么问…她猛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心头顿时狂眺起来。
大约见她发愣,赵道生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声音愈发清冷:“什么风寒而亡之类的话夫人就不必再说了,听闻夫人在离开法常尼寺前曾与韩国夫人闭门长谈,奴婢想请教夫人,韩国夫人当时可有什么异状?可曾担心什么人对她不利?”琉璃此时已可以确定,赵道生要问的到底是什么。这几年武后权柄日重,流言也更多,毒杀韩国夫人就是其中之一。这说法原是荒谬之极,听这话的人也不想想,如果武后是因为嫉炉要杀姊姊,为什么非要等到她年老色衰了才动手?如果是因为魏国夫人,她为什么会杀了韩国夫人,却一心提拔贺兰敏之?这么离谱的谣言,外人嚼嚼舌头也就罢了,李贤怎么也会信以为真?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是韩国夫人所生,所以要调査生母的死因?那他想的岂不是……她的背上不知不觉已满是冷汗,定了定神,缓声答道:“内侍既然发问,我也不敢隐瞒。当日韩国夫人自称罪孽深重,又提到日后若是贺兰庶人犯下大罪,她又不能进宫,让我帮她向两位圣人转述一句求qíng,此外便再没说过什么特别的。”
赵道生满脸都是不耐烦:“今日这里没有外人,夫人就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此话奴婢自然也听说过,敢问夫人一句,韩国夫人当时既知贺兰敏之已犯下大罪,就算想以命抵罪,她好好活着,日后若有万一之时再去抵命,岂不是比让夫人转为求qíng有用得多?却为何会暗示届时她多半已不在人世?到底是谁不想让她再活着了?”
这个问题……难道自己要把韩国夫人、魏国夫人以及皇帝之间那狗血无比的爱恨qíng仇都说出来?不行,她还想多活两年呢!琉璃也只能委婉道:“内侍有所不知,因伤心魏国夫人之死,韩国夫人那两年日夜伤怀,对红尘早无眷恋,又不愿因此连累更多xing命,才宁可以身相抵,也好为儿子积些福报。”
赵道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琉璃心里刚刚一松,却见那张清丽的脸孔上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容:“果然与魏国夫人有关!看来韩国夫人早就知晓魏国夫人因何而死,也难怪会日夜伤怀,不敢进宫了!”
琉璃吓了一大跳:“并非如此!韩国夫人身子好了之后,还是常去宫中的。”
赵道生冷冷地一挑眉:“因此不出半年好端端的就突然死了?”
琉璃不由瞠目不知所对——自己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可他这么一说,却是让人连反驳都不知该从哪里反驳起。她念头急转,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内待误会了。韩国夫人最是慈悲怜下,当日在法常尼寺就曾跟我感叹,先前伺候她的几个婢女都没个好结果,她每每想起都十分难过。释教中历来有舍身成佛之说,夫人笃信释教,难免有了舍身之念,这是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更是一片大慈大悲之心,内侍还是莫要曲解才好。”
想到李贤来日的结果,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内侍也是明白人,岂不知流言止于智者。这宫里从来就不缺居心叵测之人,若信了他们的挑拨离间,伤了骨ròu亲qíng,最后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又是何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