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亲者痛,仇者快!赵道生脸色猛地沉了下去,眸子里的寒意一时竟如霜刀般冰凉刻骨,冷笑着点头:“这宫里的确是不缺居心叵测之人、挑拨离间之辈,夫人果然最明白了!”
琉璃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是在讽刺他?她忙道:“内侍……”
赵道生冷冷地打断了她:“说到以前伺候韩国夫人的婢子,我倒要再请教夫人一句,她们因何没个好结果,夫人难道想说你也不知缘由?还是夫人觉得既然她们都已被灭口,这天下就不会有人知道当初发生的那些事qíng了?听说夫人也是信佛的,岂不知善恶有报,因果无欺,这世上自有报应二字!我劝夫人如今还是识相些,千万莫以为事到如今还可以耍那两面讨好的花样,当日夫人又不是没这么做过,结果如何?夫人的那番出尔反尔,还不是叫大家看了个清清楚楚?如今夫人不想着如何亡羊补牢,难道还想故技重施?
今日我也不妨跟夫人直言,殿下已经说了,夫人当日虽是有负恩义,却也并非毫无心肝。只要夫人今日肯说出实qíng,殿下便可既往不咎。夫人若是还想助纣为nüè、自寻死路,那也悉听尊便!如今大势已定,夫人若以为有了裴将军的些许功绩,殿下就动你不得,那却是打错了主意!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势利之辈,东宫难道还缺不得什么尚书、将军!”
出尔反尔、自寻死路、势利之辈……琉璃心头郁闷,好容易才压住qíng绪,淡淡地道:“好叫内侍得知,我今日所言句句是实,并无半句虚词,内侍若是不信,我也无可奈何,请内侍还是另寻可信之人来问,告辞了!”
她转身要走,赵道生却断喝了一声:“站住!”
琉璃一语不发地停下了脚步。正是日落时分,隆隆的暮鼓声在洛阳上空回dàng不休,把眼前的庭院衬得愈发安静。想到光庭还不知被扣在哪里,她心里一阵焦急,面上却半分也不敢露,只是静静地等着赵道生开口。
赵道生见她停步,脸上神色越发冷傲:“好一个另寻他人!夫人说这话也不怕亏心?我倒要请教夫人了,这些年来伺候过韩国夫人的,如今除了夫人,还有谁活着?夫人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回答吧。莫要他日死到临头,才后悔不迭……”
在薄薄的暮色里,他嫣红双唇似乎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紫色,一开一合之间,言辞也愈发刻薄。琉璃看着看着,心里突然用上了一阵深深的荒谬感---其实他说得没错,这些年来所有伺候过武夫人的,除了自己,的确都已被杨老夫人灭了个gāngān净净。杨老夫人一定没有想到,她这么做的结果,不但没能保住她的血脉骨ròu,反而是让骨ròu相残吧?
还有这个赵道生,他今天这么推波助澜,大约觉得这是为了李贤好,是让李贤明白真相,日后就不会被武后左右。他也一定不会想到,这么做的结果,不但不会让李贤成为真正的帝王,反而会断送他的姓名,也会搭上自己的姓名……也许这就是善恶有报,因果无欺吧,也许这世上真的有报应二字,只不过用的,往往是世人预料不到的方式。
琉璃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再也没有心思听赵道生的威bī利诱,对他点了点头:“多谢内侍提醒,内侍若是没别的指教,就让我先回去好好想想再说,可好?”
或是她的语气多少有些敷衍,赵道生愣了愣,一张脸孔“腾”地涨得通263红,厉声喝道:“库狄氏,你莫要不识好歹……”
一语未了,从假山后突然有人叫道:“哎呀,反了反了!一个阉人也敢对朝廷命妇如此大呼小叫,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
赵道生和琉璃都吓了一跳,赵道生转头看着假山后面,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惊愕。琉璃也是一头雾水:她怎么来了?
就见一位身穿深紫色襦裙的贵妇在宫人内侍们的拥簇下,从假山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一身华贵,满脸倨傲,正是刘氏。她左手牵着四岁的女儿,右手牵着的,赫然正是小光庭!
小光庭已换上家里带来的gān净衣服,脸上却满是泪痕,瞧见琉璃,挣开刘氏的手跑过来抱住了她:“阿娘,六郎没乱跑,是他们不许六郎来找阿娘!”
琉璃好不心疼,忙弯腰抱起了他,轻轻安慰了几句。
刘氏也满脸关切地上前几步:“夫人没事吧?幸亏今日我家大娘子听说六郎入宫了,惦记着要来寻六郎玩,硬拉着我过来了这一趟,不然我还不晓得这帮狗奴才居然敢欺rǔ朝廷命妇,便是你家六郎也被他们拦着不许进来找你,你悄悄他,小脸都哭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