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身份,说出“出将入相”四个字来,分量又是不同,几位中眷裴的女眷jiāo换着眼色,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几个人一路说笑着进去,到了今日待客的后院花厅,众位官家女眷又纷纷上来与崔十三娘见礼,崔十三娘自是笑语如珠,应答如流,几句话便把人人都照应到了,花园里的气氛顿时更加活跃。
瞧着人群中如鱼得水的十三娘,琉璃不由松了口气,仿佛感受到了琉璃的视线,十三娘也抬头看了过来,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又激起了各种感叹和联想,不少人看向琉璃的目光更添了几分火热。说笑之中,有人便有意无意地问道贵府的三郎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
类似的问题几天里琉璃已答过无数遍,当即便笑道可不是!换成旁人,只怕媳妇都快娶进门了,偏偏拙夫反复叮嘱过,三郎的婚事,他自有打算。”那王家女儿她已设法亲眼瞧过,打听过,的确是个极好的姑娘,王方翼那边对这门亲事也是乐见其成,不过眼下么,自然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对方也立刻笑着转了话题:“裴尚书是何等眼光,夫人倒是省心了!对了,夫人家的苏酪当真香而不腻,做成这灯笼模样更是趣致,夫人是怎么想得出来!”
琉璃便笑道:“哪里比得上贵府的鹿脯!”
周旋寒暄之间,眼见已是日近中天,突然又有婢女来报:“将军府刘夫人,奉御府凌夫人到。”
刘氏来了!四周仿佛略静了静,随即说笑声才重新响了起来。自打李贤被废,武后威望日盛,武氏兄弟行qíng自然也是一路看涨,可原本最爱招摇的刘氏却奇异地安静了下来,此时突然出现在裴府,难免分外引人注目。
琉璃忙转身迎出门去,就见刘氏和阿凌正扶着婢女下肩舆。阿凌也就哭了,刘氏看去却颇有些不同一她身上依然穿得花团锦族,五彩绣花的浅huáng色绫袄配着紫色夹缬罗裙,居然华丽得中规中矩,举止神态似乎也稳看了许多,只是一开口,笑声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亮穿耳:“夫人又是大喜啊!”
又是大喜?琉璃一朝被蛇咬,此刻又瞧见了井绳,好容易才按下心头的哆嗦,笑着道了谢,又随口道:“倒是有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
刘氏扭捏地一笑,压低声音道:“是天后嫌我不会穿衣不会说话,让我在家好好学呢,还特意让凌夫人来陪我出席宴会。我这才晓得自己以前是闹了笑话的,也就是夫人这么厚道的人,还肯提点我两句,真真是羞煞人了。”
她嘴里说着羞愧,眼里却分明闪动着得意的光芒。阿凌也笑道:“哪里的话,天后只是关心刘夫人的身子,要我帮着好好调理调理。”
琉璃心里雪亮:武三思和武承嗣的父亲都是被武后贬黜而死,前几年被召回京后,武后对他们的态度也一直是不冷不热,如今却过问起了刘氏的穿戴礼仪,怕她出丑,其间深意不问可知!她也就倾着刘氏的话头道:“天后那是看重你呢,难怪你今日举止打扮都格外添了贵气,气色也好多了,天后果然是会调理人的。”
刘氏顿时喜笑颜开,亲亲热热地挽着琉璃一路走了进去。到了园子里头,自有不少人上来问好,便是崔十三娘也上来打了招呼。刘氏转头便对琉璃和阿凌笑道:“这才是相公夫人的气度,像用鼻孔看人的那位,如今只怕大门都没脸出了。哼,也算她知趣,她若敢出门,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笑话她呢!”
琉璃知道她说的是崔玉娘——去年七月,李敬玄死活告病回了洛阳,却立马jīng神抖擞跑去中书省办公,皇帝忍无可忍,直接把他支到衡阳数大雁去了,崔玉娘虽未随行,京城的贵妇圏却是再也没有这号人物。刘氏说的也是实话,可这话却是谁都不好接的,阿凌恍若未闻,笑着挥手跟远处的熟人打了个招呼,转头便道:“张姊姊在叫我,我先过去问问是什么事。”
琉璃瞧着她走得飞快的瘦削背影,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便指着一个随母亲过来的女童道:“夫人你看,那小娘子打扮得好生别致!对了,你怎么没带你家大娘子过来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刘氏立刻丢开了崔玉娘的事,笑着一拍手:“我倒是想带她来,省得她在家里闹着要看献俘!只是今日你们这边人太多,不好再添麻烦。”又对琉璃挤了挤眼睛:“适才我过来时还特意远远瞧了瞧,那皇城外头的禁卫仪仗,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啧啧,今日你家裴大将军,只怕比当年李大将军、苏大将军还要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