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瞧了他半晌,抿嘴一笑,轻轻地道:“对不起……把你的chuáng弄脏了……”
“没关系。”
“你真的叫姚仁?咬人?”她皱着眉头看着他。他的大名就挂在门板上。
“嗯。”
“我叫苏风沂。”她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声调不知为什么变得很斯文。
“哦。”
然后她趴在chuáng上道:“我饿了。”
他到厨房去炒了两个菜,她裹着被子,坐到桌边,láng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了饭,又喝了一碗药。子忻闷头闷脑地替换过一块gān净的chuáng单,道:“你接着睡好了。”
她一骨碌地爬回chuáng上,钻进被子里,瞪着大眼睛偷偷地看着他。
子忻道:“把脏衣服也换了罢。”
一抹红云飞到脸边,女孩子刷地一下坐了起来,捂着被子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洗。谢谢。”
“几时变得这样客气?”子忻道,“湿衣服不能老穿在身上。”
她又缩回被子里,把脏衣服扔了出来。
“谢谢你炒的菜……你的菜真的……真的很好吃。”她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谢了一声。
他板着脸,没有回答,闷着脑袋到厨房里洗了一个多时辰的衣裳,晾在后院。
接下来的两天里,那个叫苏风沂的女孩变得十分安静。因为她肚子痛得很厉害,不得不乖乖地躺在chuáng上,每天吃药。到了晚上她说害怕,睡不着。子忻只好睡在客厅的桌子上替她看着门。
到了第三天,她终于可以起身了,便开始自己洗衣服。
“为什么你炒的菜总是这么几样?一点味道也没有?”随着身子的恢复,她的脾气好像也恢复了过来。
“你想吃什么自己做好了。”子忻哼了一声。
“为什么你洗菜的样子,好像菜里面有毒药?”
“为什么你不吃ròu?你又不是和尚。”
“天啊,你竟连葱和胡椒也不吃……太过分了吧!”
第四天,当苏风沂又是这样不停地唠叨的时候,子忻正在切菜。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忽然将菜刀一放,冷冰冰对她道:“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苏风沂的脸色顿时苍白,对他怒目而视,过了一会儿,忍住气,瞄着地上,突然道:“你脚下有只蟑螂。”
那是一只肥硕的蟑螂,长长的胡须探来探去,正吃力地沿着他的一角布袍往上爬。他一看见蟑螂,身子忽然颤抖了起来,脸上泛出异样的紫色,胸口憋闷,开始大声地喘气。
她连忙扶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了?”
他的手往荷包里掏了两下,什么也没来得及掏出来就双眼一黑,“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除了种种食癖之外,这是苏风沂了解子忻的第一件怪事。
——子忻怕蟑螂。
那一天,她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个男孩子倒在地上,气息奄奄,便眼疾手快地从他的荷包里找到一个药瓶。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口中。然后冲出门外叫来一个大汉,将他抱到chuáng上躺下来。他很快苏醒过来,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整整两个时辰,他才真正地清醒过来,看见苏风沂梳着两条油光光的小辫,跪在chuáng前怔怔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她垂首道。
“没事。”
“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所以我决定这就走。”
“……”
“谢谢你照顾我。”
“不谢。”
她站起来,想了想,忽然问道:“过了很多年,等我长大了,你还会记得我么?”
“难说……”
“那你至少得记得这个漩涡,好不好?”她拉开裤腿,给他看左踝上刺着的那个小小的漩涡。
“我是个江湖郎中,不会在一处呆很久,”他觉得这个小孩有些莫名其妙,“何况世界这么大……我们不会再相遇的。”
“那就忘了我吧,”她很大方地背起包袱,对他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
她一蹦一跳地走出门去,快要从门边消失时,又回过头来,冲他狡黠地一笑,做了一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