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知道的是,他随时都可能死去。
——死对他而言早已不再是件可怕的事。
“我不管……我就是想不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死,好在那边接你。”她满脸是泪。
“胡说!”他心痛yù裂,“我现在已快被你说的话气死了。答应我,你永远也不会这样做!”
“不答应!死也不答应!你若一死,我就抱着你从神女峰上跳下去。”
他的心怦怦乱跳,只觉一阵窒息。
“我们是两个人啊!荷衣!”他绝望地道,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她这疯狂的想法。
“我们是两个人,不过只有一个灵魂。不许你死!你死就是谋杀我!”她大叫。
“好了,荷衣!”他抱着她,推着轮椅,来到卧室。
“把我的手指和你的腿埋在一起……合葬。”她在他怀里道。
“荷衣……”他看着她,只有叹息。
他小心翼翼地替她fèng了几针,涂上金创药,将断指用一条三尺长的软绢包扎了起来。
银针刺入伤口时,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的心亦随之一痛,仿佛也被那针扎了一下。
难道……难道他们真的只有一个灵魂?
他忍不住端详她那只柔软受伤的手。她的手小而纤细,柔若无骨,却很白皙。
如今,末指已然断去一截,裹在一大团白绢之中,一点隐隐的红色从里透了出来。
无论他的医术如何高明,这已不再是只完美的手。
他闭上眼,心中满是内疚,竟再也不敢往她的伤口上看。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荷衣。”他叹道,“我们可以打架,你却绝不可以伤自己……知道吗?”
她乖乖地钻进了被子,道:“我困了……”过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一件事,又道:“啊!糟啦!”
然后突然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道:“我要去接吴大夫!飞鸢谷里的比武想必已经结束了!”
慕容无风愣了愣,道:“吴大夫会在飞鸢谷?”
他还想再问一句,荷衣人影一闪,早已冲出了门外。
他连忙对着门口道:“荷衣回来。”
“什么事?”那人影又闪了回来。
“叫谢停云去接就好,你刚刚受了伤。”
“还是我去,谢停云不方便。”那影子一晃,又消失了。
叫一个大男人抱着娇滴滴的吴大夫飞过沼泽,荷衣觉得大不妥当。
……
月光静静地洒在沼泽中的那片空地上。
远远地看去,空地就像一个白色的舞台。
吴悠将自己紧紧地裹在一件纯黑的斗篷当中。斗篷的帽子垂下来,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站在离空地中心较远的一棵大树旁,周围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完全陌生的人。
然后她发现其实不必那么紧张,在空地上观战的人,彼此似乎都不认识。
无人jiāo谈。大家全都是双拳紧握,双唇紧闭,神qíng严肃地直视着空地的中心,等待着比武的开始。
子正已过,所有的证人和客人都已到齐,唐潜却一直没有露面。
龙澍突然大声道:“子时已到,傅公子早已等在这里。唐潜为什么还不到?莫非是怯敌不来?”
他的两个儿子中午中了唐门的毒砂,送到云梦谷时老二龙补之的一只手已烂得只剩下了一截白骨。虽经大夫们全力施救,xing命已无大碍,那一只手却肯定是废了。
龙澍一想到这事就气得bào跳如雷,龙家的暗器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这一回若不是在狂欢滥饮之中失了警惕,岂能轻易着了唐家的道儿?
唐淮冷冷地盯了龙澍一眼,沉声道:“唐门从没有临阵脱逃之辈!”
龙衍之道:“唐门的人什么下三滥的事qíng都做得出,临阵脱逃又算什么?”
唐淮刚要接口反击,忽听一人淡淡地道:“你们谈的那个人,是我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那个从唐家兄弟身后慢慢走出来的人。
唐潜。
他穿着一件纯黑的丝袍,却系着一个红色的腰带。手上拿着一把鳄鱼皮吞口的刀。
月光正照在他高高的额头上,他的表qíng看上去很温和,还带着点笑容。一双眸子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