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没有立刻回答,若有所思地说:“《金匮要略》里一贯称青蒿,却独独在提到huáng痨病是用茵陈一词。虽然世人都晓得青蒿是官话,茵陈是民间称谓,但是用在此处却很奇异。我后来问伍大爷,他说在他们南域家乡茵陈一词有时候特指的是三四月的chūn季刚刚发芽的青蒿。”
穆远之颇为赞赏地微微一笑,“不错,此处的青蒿应用三月鲜嫩的青蒿晒gān入药。只是huáng痨病在京城北地不多发故而很多大夫偶有误用。其实青蒿,木香等药虽然物尽相同但是若是摘采时日不当,则效用全无。”
“哦。”夏月点点头,蹙眉又问:“学生还有一问。有病症面赤心烦,甚则烦躁,厥逆,口燥舌赤,脉数身热,是否是虫积有蛔?”
“是否食则腹痛,不yù饮食?”穆远之呷了口茶。
“对。”
“那就是了。应上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斗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内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
夏月迅速提笔记下。
此刻,有个老妇人抱着个小孩进店来。
“穆大夫,你给我孙女看看。”
那女孩大概只有两三岁,大概因为发烧的缘故,一脸通红。她先是闻到铺子里的药味,警惕地从怀里探出头看。环顾了四周,看到那装药的柜子,嘴巴一瘪就哭了,“奶奶,奶奶,梅儿不瞧病!梅儿不瞧病!”
“好,好,好。不瞧病。”老妇人一边答应一边捋孙女的袖子让大夫模脉。
孩子警觉地尖叫起来,在祖母怀里拼命挣扎,那叫喊简直是惊声刺耳。夏月瞅了瞅那孩子,如今莫说给她把脉,就是让她安静下来也麻烦。
老妇人不好意思地向穆远之求助,“大夫,你看这……”
若是换做以前的赵大夫怕是早就chuī胡子瞪眼,一脸不悦。但穆远之只是微微一笑,说:“大娘,不碍事,我来看看。”
只见穆远之打开诊箱,从里面拿了个jī蛋出来。
夏月小声对荷香说,“先生今早又是吃jī蛋?”
“有福气。”荷香吐了吐舌头。
那穆远之孤身一人在京城行医,家中既无女眷,也请不起丫鬟和小厮。又对锅碗瓢盆之类的事qíng完全不懂。虽说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外面凑合了事,但是随着天亮的越来越迟,这早饭却也难办。
后来夏月机灵一动,教了他煮白jī蛋。
“梅儿,看叔叔这里。”
女孩抬头看了那jī蛋一眼,好像并不太受诱惑,又是一瘪嘴继续哭。想来她身体不适,对什么吃的都没有兴趣。
穆远之也不意外,“梅儿不哭,叔叔变戏法给你看。”说着取了桌上的笔,在蛋壳上画了了几笔。
女孩果真被他吸引过去,停止了抽泣,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穆远之手中的东西。只见那光滑的蛋壳上被穆远之两下三笔就勾勒出一个年画上的胖娃娃。
穆远之放在嘴边chuī了chuī,递到女孩面前。女孩不禁伸手去拿。远之却缩回来,一副谈判的表qíng问:“那梅儿让叔叔抱抱,好不好?”
女孩使劲点头,张开双臂就让穆远之抱。
于是,那只被变过戏法的jī蛋被孩子捧在手里,孩子又被穆远之抱在怀里。
在这当口,老板娘裴氏出来吩咐荷香说:“丫头,这是柳老爷要的药,你现在趁着早上铺子不忙,送到柳府去。”
荷香接过,就出门。
穆远之趁着孩子的注意力在他物上,轻轻地摸了摸她脉和额头,然后翻开孩子的领子,前胸后背全是脓疮。
“何时开始发疮的?”穆远之问。
“我们也不知道,她早些时候爹娘回老家了。我后来见孩子老是挠痒痒才发现。”
“那何时开始发烧呢?”他继续问。
“昨天半夜。”
“吃饭可正常?”他又问。
“两顿没吃下东西了。”
“是吃不下,还是吃了就吐?”他再问。
“吃的都吐了。”
“孩子怕光么?”
“这个我们……没注意。”
老妇人被他一连串的问题,越问越心慌,“大夫,孩子的病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