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一个从南域回来的亲戚说,起义军纪律严明,从不乱践百姓庄稼,也不伤及无辜。”
“当年尚宁太子也是颇得人心。可惜……”
“这子瑾世子,我一算,不过十九。能当大统么?”
“太小了,太小了”有人摆手。
我在算盘上停下,望着那位老者。他是街口书斋的教书先生。
“许老先生,此言差异。”
那白发老者听到这话,抬头看我。
我问:“老先生,觉得尉子瑾与孙仲谋比之如何?”
他捻捻胡须,举头深思:“世子谦和爱民,仅用数月就直bī雍州,可见其雄谋远略,用兵如神。孙仲谋一介后汉将军怎能与我朝真传龙脉相比。”
我笑:“那孙仲谋,临危受兄嘱托,号令江东,振之东吴时也不到十九。之后,以十万寡军于赤壁大败曹军百万之众,年方二十七。
再说诸葛孔明。
刘玄德以不惑之年至隆中三请孔明,那时卧龙先生也仅才三九。所以说,雄才无长幼,英雄出少年。”
“这……”众人一时词穷没有接话。
谁知此刻,姥姥却在后面听得明白,掀帘出来.
“一个女儿家,怎么在这儿妄议朝廷。听多了后院丫头间的玩笑话,就说到先生们的眼前来了。天家的事,哪是你谈的。”
声音带着严厉。明理人听得出来,姥姥这话说我也在提醒别人。
“是,是,是”有人点头。“老夫人说得是个理。”
接着人们便一一散去。而他却始终未发半言。
在堂屋里用过午饭。他起身要走,姥姥留他:“让月儿陪你下局棋。”
他立即喜笑颜开地回答:“好!”
我没有拒绝,来者是客。
他说:“堂屋里风大,不如进姑娘厢房下棋如何?”我心下想,这真是本xing难移。不过房中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就答应了。
荷香把棋盘摆在桌上,放好后站在我身后。
他看荷香:“这小妮子倒还乖巧,叫什么?”
“我叫荷香,是小姐的丫鬟。”荷香甜甜一笑,作了个福。
他却说:“你家小姐似乎总是不大高兴。”
荷香低头看了看我,叹了口气,眼神暗淡下来,没有回话。他也不再追问。
明连关上房门,立在门口。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规矩很严。
他执黑,我执白。
他将手伸进紫藤编的棋盒中,夹出一枚黑子从容地放在盘上。他的手指不像子瑾那样修长,而是要结实些,关节突出,瘦却有力。
待我下定后,他似乎从不需要考虑就落子。成竹在胸。
在清脆的“啪”声之间,听见他说:“闵姑娘,爱读《子虚上林赋》?”
我才注意到案上还有一本未收尽的书。
我回答:“是。司马先生的赋,磅礴华丽,酣畅不凡,无人能及。”
他挑眉:“他作的《大人赋》呢?”
我说:“那不过是汉武皇帝bī迫下写出的敷衍话。败笔!”
他慡朗地大笑:“自古皇帝都爱听好话,想必司马相如也难逃于此。”
大概没有子瑾平日能这样共话兴致的人很少,所以也很乐意与他谈。
我边拈起一白子看桌面上的战况,边说:“况且,司马先生与卓文君,两qíng相悦,深夜私奔,在益州开了小肆当炉买酒。才子佳人,甚为佳话。”
放下白子时还没有抬起,他的左手覆在我的右手上,含笑说:“我也旦求有朝一日能与姑娘合奏一曲《凤求凰》。”
我的手放在棋盘上,手下是冰凉的棋子,手上是他温暖的掌心。而后轻轻地缩手,他却使力握住。于是,那些黑白子以及我心中的什么东西皆被拨乱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说:“可是,野史里记载,司马向相如死于风月病。”
我还是硬将手抽回:“那也算死得其所。”
“哈哈”他旋即大笑“死得其所,好一个死得其所!”
接着,一面记忆力惊人地让棋盘上被弄乱的棋子一一复原。一面说:“上元灯节城外漾水河边有烟火。想与你去看。”
他说话从不询问,几乎只是把他已经决定的一件事qíng告诉别人而已。却又字字诚切,让人无法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