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施诤言眼眶泛红,沉默下来。
两年前朝廷以为韩烨已亡,嘉宁帝册封韩云为太子,说起来如今大靖的储君是那个尚才六岁的十三殿下。
三年时间,大靖朝堂风起云涌,江山早已不复当年。
“殿下。”虽然知道韩烨看不见,但施诤言仍然对着韩烨的方向缓缓跪下,膝盖磕地的声音沉钝而郑重,他跪得笔直,一字一句开口。
“无论殿下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殿下愿不愿意再回东宫。臣施诤言一生追随的大靖储君,从来只有殿下,当初是,如今是,将来亦是。”
无论大靖是韩氏掌权抑或帝家当道,无论位居东宫之位的是你韩烨还是皇十三子韩云。只要你还活着,我施诤言这一生追随的君主,就只有你。
当年他只是施家少将,来不及对尚是储君的韩烨说出这句话。如今韩烨以平民之身归来,他愿以施家帅印西北三军拱卫他一生平安顺遂。
凡他令所指,皆是他剑锋所向。
凤临阁内一阵安静,韩烨回转身看向施诤言的方向,清冷的眼底泛起同样酸涩而激动的qíng绪。他长长吐出口气,压下心底的感慨,朝施诤言摸索而来抬起他的手将他扶起。
“诤言,咱们三年多没见了,今日不言天下,给孤说说这两年发生的事儿吧。”
施诤言颔首,分别了三年的君臣在君子楼内默默叙旧直到华灯初上。
知晓了韩烨这两年境遇的施诤言也颇为感慨。
“北秦的莫霜公主居然还活着,当年三国之乱果然是北秦有意挑起。殿下,净善道长和莫霜暗中救下您却未禀告北秦王,您可知为何?”
“孤至今尚不知道他们所图为何,但他们对孤有救命之恩却是事实。”
施诤言颔首,沉声问:“殿下,那您现在回来,可是愿意重回东宫?”
韩烨摇头,“如今朝堂尚还安稳,韩云已是储君,孤没有再回东宫的必要,况且孤双眼俱毁,如何再为大靖储君?当初在云景山上孤就已放下一切,诤言,权势也好,天下也罢,孤如今都不再执着了。”
施诤言默默点头,“殿下,那您是想……”
韩烨归隐两年后突然出现在军献城,总归是有想做的事。
“身为人子,只要还活着,有些事就必须要去做。安宁已经不在了,我总要代替她回皇城看一看。”韩烨望向窗外帝都的方向,沉声开口。
提及安宁,施诤言眼底的沉痛一闪而过。他想起最近几个月京城里的传闻,神qíng不免一黯。陛下的身体,怕是真的不行了。
“殿下,您先休息一日,臣明日布好防卫后亲自护送您回京。”
“不用了,你是三军统帅,就留在军献城吧。”
“无妨,摄政王半月前召了臣回京述职,左右也就是这几日便要动身了。归西尚在西北,有他和苑书牵制北秦,不会出事。”
见韩烨点头,施诤言踟蹰良久,终是忍不住开了口,“殿下,您平安的消息,是不是要给摄政王传个口信?”
从头到尾,太子都未提及摄政王半句,但这句话施诤言却不能不问。
“这两年摄政王一直没有放弃找您,如果她知道您还活着……”
“孤知道,诤言,不用告诉梓元。”韩烨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孤回京城看过父皇后就会离去。韩帝两家的仇怨耗已经掉她半生时光,她如今是大靖的摄政王,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吧。梓元她……”韩烨顿了顿,“应该有新的开始。”
无论他弥补多少,无论他为她做过多少,韩家欠帝家的都不会消失。既然此生无缘,又何必再耽误她一生?
这些年施诤言把太子和帝梓元的因缘纠葛看在眼底,知道他们之间横着两家世仇,难以圆满。施诤言叹了口气,想起京城前几日传来的消息,把青龙钟敲响一事告诉了韩烨。
“敲响青龙钟是因为恩科一事?”韩烨皱眉,他自是记得三年前正是帝梓元大破科考舞弊案得了世人称赞。
“是,这两件案子过于巧合,臣猜着怕是有人故意针对摄政王而去。”
韩烨微一沉吟,从手上解下一只碧绿扳指放在桌上朝施诤言的方向推去,“孤修书一封,你飞鸽将这只扳指和信函送到京城,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