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_作者:东篱菊隐(29)

2016-10-29 东篱菊隐

  我忙说是戏言崔公子别当真他便笑了:“我已答应了,邹小姐到时候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崔雍这个人,嗯,很好。

  不远处一艘画舫传来莺声燕语,近得快挨着我们这船一样,我掀开帘子瞄一眼正巧看见了那边窗口一张张ròu呼呼的小脸儿,也有邹暖的,她下巴又往上抬了抬,眼里含笑,像揉碎了一块冰塞进眼睛里了似的都是冰碴儿。

  我放下帘子,那边“窃窃私语”声可谓声声入耳。

  也有崔敷的,还假装疑惑的调子:“咦,邹大小姐竟与我大哥认识?我怎么不知道?”

  我拽起果盘里的一串葡萄一颗颗往嘴里塞,崔雍让我不要介意。

  “你都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我回他一句,我知道他会明白。

  好不容易船靠了岸,我与崔雍道别,他竟还不忘了说一句:待画完了一定尽快命仆人送至尊府。

  那就别怪我找人临个千万张去卖钱了。我想到。

  回府的路上我忽然想到如果骆驼爹知道他这个葱花儿女儿竟也能和崔家男子勾.搭上甚至还一同游湖,不知道这我这葱花儿能不能变成胡人的玉葱?

  多想无益,想多了伤身费脑,再者,不过就是崔敷一时兴起的作弄,若真是我骆驼爹由此升腾起一些可怕的念头那我的日子估计就消停不了了。

  我这一身女装回到府里的时候人挺齐全,卢琉桑不知在讲什么新鲜事引得我那亲爹后娘笑得开心,稀奇的是,我骆驼爹竟然不知道我今天这么出息!

  罢了,兴许我骆驼爹想着搭上一个卢家就够了呢,要不,两个女儿都送到五姓之家……他一辈子辛苦赚的钱就等于一分为三了,这把家财基本等于散尽的事儿搁谁身上心里也得疼几个来回,何况我骆驼爹这样为了挣下家业把背累得更驼了的人呢。

  这几日无事,我闷坐房里勾画着买到手的那所大屋子,那边临着乐游原,似乎开食肆茶肆最好,但细一想,乐游原虽是长安人常去游玩之地,但也只是逢了节日的时候,一年到头才几个节庆,指着人去吃饭怕是会冷清死,所以我决定还是改成一处邸店,外头围一圈围墙,里头树几根木头搭一圈简易的马厩便齐活了,账也简单,请一两个人足矣。

  盘算得差不多看看日子红契也该办好了我又出了门。

  那中年男人仍旧歪在破屋那把破椅子上,脸色红润了些,旁边满是灰尘的桌子上用洗得发白的灰蓝粗布包着一样东西,他推给我,虽然我还没买过房屋,但我见石姬买过,还亲自陪她去了趟官府听那办差的细细给石姬讲了一遍如何辨真伪。

  我拿起契书来细看,中年男人打起些jīng神坐得直了些道:“假不了,姑娘。”

  又一个看出我身份的,我就纳闷,难道就因为是天子脚下的人是以眼睛都比别处人毒辣么?

  “凡事小心为上。”我继续看,直到确定这是真的才小心收进袖中,顿时便觉得沉甸甸的,像是袖了一吊铜钱般。

  屋买好了,该找人修葺了,我手里此时空空如也,只怀里揣的一只小小的从我屋里偷带来的金狮镇纸,无法,只得去质库当掉换钱。

  换好了钱又去那传说中泥瓦匠人们聚集的地方,现在九月,大多数人家的房屋早都修好了,匠人们活计少,是以像我这样的“疑似有钱”的便立刻变成了一只ròu香四溢的尖馒头被团团围住,直到挤出好几个团我才选定了几个老实巴jiāo的人,又破费了一番唇舌谈好了工钱我已经汗流浃背了。

  正巧把着坊门头儿有一家饆饠店,外头檐下几个匠人正捏着葫芦一边喝一边啃着,那应该挺便宜。我也买了两枚,还多要了一碗水就着啃,边啃我就边琢磨,我这是图什么呢?难道还真以为自己也有那个本领挣个金山银山么?不如乖乖听骆驼爹的话嫁给那余行头家的少爷算了,至少吃喝不愁,我曾经人生的梦想不就是每天都有ròu和秫米饭吃么?嫁给余家梦想不就成真了么?折腾个甚!人这辈子不就图个肚中饱身上暖么……

  可转头又一想,若我嫁了余家那马怀素可怎么办?虽然是我自作多qíng,但……我一想到马怀素若落了第在长安落魄的飘dàng着就心疼,他那样一个书生大概只能代人写写书信或者卖两幅字画,再或者他《易经》学的好的话还可以支一个小桌旁边悬一幡“铁口直断”来挣铜板糊口了,我为自己想象的这个画面感到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