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_作者:东篱菊隐(5)

2016-10-29 东篱菊隐

  再者,最重要的一点,邹晴,等你成了堂堂帝京首富家的大小姐——到时候别说一个铜板,就是两斤金子也会有无数男人挤破了脑袋为你付的。

  嗯,对,我觉着想通了,寻思着我得gān脆利索地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洛阳的一丝灰尘。

  但走几步我又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雁过不拔毛留念不是我邹晴的为人啊!四处踅摸踅摸瞧见了一块小石子儿,就它吧,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它的破坏力,顶多也就是把窗户纸打个小dòng,回头用张油纸糊上就行,况且——再看一眼这房子,跟鬼屋似的也不差多个dòng漏风。

  瞅准目标,扬手——

  “哗啦”!

  我想我大概知道什么是倾盆大雨以及“祸从天降”了。

  “啊——”我立刻捂脸。

  小时候我一害怕就捂脸,这个毛病是哪来的我娘也说不清楚,于是我觉得那一定是老骆驼家祖辈传下来的恶习。

  “谁?”声音很清朗,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八月十五的月光。

  声音和月光是怎么联系上的我没工夫去想,此时我在想的是,该怎么编一个合qíng合理的借口——大半夜蹲人家墙根儿总不是正常人gān得出来的吧?

  我听见了快步下楼以及推门的声音,我在犹豫要不要走开,犹豫,很犹豫,我想我大概还得来来回回十几次才成。

  没等我付诸行动,一个白麻布衣衫的清瘦男人站在了我面前,这地方本就偏僻,他那窗户又没开,所以我理所当然看不清他俊秀的脸庞,不过我知道他鼻子眼睛都在什么位置。

  我眼前似乎又是八月十五的大月亮地了。

  “我不知道你在下面,实在对不住,小兄弟,若不嫌弃,进来坐坐。”他说道。

  不嫌弃,我一直想进去坐坐来着。

  “那就叨扰了。”此时此地此景我得装把正经小兄弟。

  这房子更破了。地当中随意摆了几个瓦罐,像朵梅花儿,数了一数,五个,比上次多了一个,看看多的那个再抬头看看棚顶,我想我知道问题所在了,心里有一点儿歉意。

  然后感慨,天理昭昭报应不慡啊。我趴他房顶他就泼我一身水。

  他请我坐下然后跑去那油灯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去了,走出那片暗影,他手里多了个白白胖胖的东西,冷眼一看我以为是个上圆下平的蒸饼,心里还想着他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待近了,定睛细瞧,原来是只瓷实的碗,还隐隐看得见升腾起来的热乎气儿。

  我猜,最多就是碗糖水。

  我和我娘过苦日子的时候来了客人便端上一碗糖水,小时候总是馋得我眼巴巴的唆手指,等我会骗吃骗喝了才发现,那东西简直làng费手指头。

  “家贫无他物,一碗糖水,望小兄弟不要嫌弃。”他捧着碗小心放到桌上,喝,满满的一下子。

  “多谢仁兄,请问仁兄高姓大名?”虽说我早八百年就知道了他的名字,但问高姓大名这是礼节,不能显得太失礼了。不过,说来奇怪,平日里那些调笑话语今天都不在舌边打转了,瞧瞧,这么斯文的话若是让旁人听见还不连牙槽都笑掉了。

  “敝姓马,名怀素。”他看一眼我的头顶和脸,嘴角微微动了下,若我没看错,那是qiáng忍着的笑意。

  好笑么?我看起来不英气十足么?

  “小弟今日失礼,让马兄见笑了。”我纳闷,平日里我最烦那些酸溜溜的文人歪着嘴说这些话,今日我却说的如此顺畅,还带着点沾沾自喜。

  书生马怀素终于忍不住笑将起来,边笑着边去屋外舀了一盆水进来。

  笑得我直发毛,我看起来像百戏里的杂耍么?还是我脑袋上长出了一头大蒜?再难道……我忽然瞥见了他书案边的一圈水迹,那大小和后窗根儿放着的盆似乎很是合适,再看看马怀素的一溜儿袍角,一小条儿参差的水迹。

  于是,我想哭。

  难怪他忍不住笑,还笑得那么真心实意。

  我qiáng作镇定洗了洗脸又继续镇定地将大白碗里的糖水慢条斯理送下肚。

  水,我没白喝,我寻思我得做点事儿,毕竟我要走了。

  “多谢马兄款待,天色已晚,马兄还要温书,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我站起身。

  “是我对不住小兄弟在先,不过,不知道小兄弟可否告知尊姓大名?”马怀素不笑了,一本正经,和平日里我躲在一旁看见的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