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暗与流年换_作者:东篱菊隐(134)

2016-10-29 东篱菊隐

  大概后宫里没有几个女人有皇帝亲自为她净面的荣宠,可知梦今天享受到了,他亲力亲为,即便拧一条巾子都不肯假宫女之手,帕子是温热的擦在脸上很舒服,知梦闭着眼想象着朱瞻基的表qíng,会是什么表qíng?后悔?怜惜?抑或是怜悯?

  擦完了脸他又让宫女去拿胭脂,知梦一听忙道:“我要睡了,脸上还是清慡些好。”

  被抱到锦帐里放下,知梦伸手摸摸chuáng褥,柔软的光滑的绸缎在手下延伸着,朱瞻基也在她身旁坐下了,知梦便停下动作不动。

  领口多了一只手,知梦忙伸手去拦:“我自己来。”

  在乐安堂,她那套华服换来了两套这样带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中衣却只有贴身那套白的,赶上要换洗便只能暂且不穿,粗粗的布料开始总是磨得皮肤疼,后来便习惯了,而昨天,大娘刚把中衣拿去为她洗了还没gān。

  捂着领口知梦轻声说道:“你先出去,我、我没有中衣。”后面两个字几不可闻。

  朱瞻基吩咐宫女拿新衣裳来,他放下帐子任知梦自己折腾那衣服,摸索着穿上了刚胡乱系了带子帐子又被拉开,朱瞻基重又坐下:“带子系错了。”

  知梦听这话便低了头:“多穿两遍我就会了,我要睡了。”言外之意是你该走了。

  “睡吧。”朱瞻基将她挪了挪又扶着她的腰身躺下去,头终于挨着那软软的枕头了。

  知梦又想起一件事:“头发好久没洗了,会弄脏了枕头,把它拿走吧。”

  “不脏,容儿一点也不脏,睡吧,好好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朱瞻基说道。

  知梦因他最后一句话微微皱了皱眉,但抵不住这些天来的劳累仍旧是很快睡着了,她的呼吸很是轻微,如果不是胸口还起伏着远远一看便如沉睡不醒的活死人一般。

  朱瞻基轻手轻脚往她身边挪了挪细细看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的,在乐安堂初见他几乎认不出来了,那个骨瘦如柴又磕磕绊绊走着路时而又惊慌失措的女子居然是她,她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局促、紧张,两手紧紧jiāo握,像围场中一只无路可逃的兔子。

  她改了名字,她叫椿芽儿了,俗气到家的名字与她很不相配。

  轻轻握住她的左手,不可否认,很丑,很狰狞,还有些起伏不平。

  他是要处死朱高煦的,他以为她答应了不会去看就一定不会去,可她不但去了还决意生殉朱高煦,他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便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让她如愿,绝不,她即便是死也只能是为了他而死。他不顾胡氏的劝一声令下让人送她去了乐安堂。

  胡氏说她伤得很重,那只手若不赶紧诊治怕是会废了,于是他半推半就应了胡氏的请求,回过神来,虽然心里还有气,但毕竟舍不得她真死了。

  后来,气消了却不敢去见她,怕她恨自己入骨不肯相见,尤其影妃有了身孕他更不敢去。

  影妃宫里有了一副十分生动活泼的百子图挂着,孙贵妃偷偷告诉他瞧着那针线像是她绣的,他命人去打探那百子图是谁送的,结果是国舅府的三夫人送的,看着似乎也没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又追查绣百子图的绣娘,查了一圈查到了乐安堂。

  他去了,可他去之前没人告诉他她已经失明了。她那双幽深的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可以睁眼对着太阳很久,所以即便冲着他这个方向走来也看不见他,所以在他走过去的时候她惊慌失措。

  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气,睡梦中的知梦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是疼,朱瞻基立刻收了力气,这只手不漂亮了,可他看着却只有心疼。

  轻轻放下知梦的手放进被子里朱瞻基蹑手蹑脚起身出去了。有些事他要仔细问问那妇人,进了后头的偏殿,那妇人正抖着匍匐在地。

  “夫人的眼是如何失明的?是谁使了坏?”朱瞻基在她身边站定,这么粗笨的妇人也值得知梦叫她一声“大娘”?

  “回、回皇上,夫人、她,她是为了绣百子图……”妇人大概怕到极点说话都结结巴巴。

  “谁让她绣的百子图?”朱瞻基问道。

  妇人使劲摇头:“奴婢不知,是一个自称是尚衣局的小太监,他、他送来的针线,说、说是为了恭、恭贺影妃娘娘……又说是要得急,只给了一个月的期限,椿……不,夫人便没日没夜的绣,饭都吃不得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