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绣娘大概多久能绣一幅百子图?”朱瞻基问道。没日没夜,她是怀着怎样的心qíng绣这花样儿的?怕是对自己很失望吧。
“回皇上,我们乐安堂的人绣,即便是好手也要两月才行。”妇人说道。
“两个月,两个月啊,那去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朱瞻基问道,国舅府、一个月、影妃……件件都是冲着她的,是谁这么会算计。
“奴婢没问过,所以不知道。”妇人道。
小半个时辰后尚衣局所有的太监都被传来了,妇人一一看过去到最后摇了摇头。
又是一番折腾查证,尚衣局最近没有任何人员的调动,所以可以肯定那人并不是尚衣局的,可宫廷如此之大又去哪里找这个人?
朱瞻基靠着圈椅,手指轻轻叩着扶手,一下下的,虽声音不大却让身旁的人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脊背上都流着冷汗。
声音停止了,朱瞻基睁开眼睛,满脸的戾气:“都滚出去。”
疾步回到寝宫,帐子里依旧很安静,知梦一动都没有动过,呼吸很是平稳应该是睡得还香甜吧?
知梦一直睡到了三更初才醒了,眼睛眨了眨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挣扎着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酸疼,知梦苦笑一下:“果然是贱命,睡着软chuáng也会酸痛。”
摸着chuáng沿想下chuáng,瞎子有一点好,不用费时去看铜漏数时辰,反正永远都是黑夜。
“容儿。”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知梦一跳,立时便往chuáng里缩去,眼睛对着声音的响处,可惜又偏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知梦问道。
“不是说好了看着你睡么?”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睡了这么久该饿了,起来吃些东西。”
“我不饿。”知梦说道。
“那也要吃,容儿要快快胖起来。”朱瞻基说道,命令宫女传膳。
被他拉着坐到桌边,知梦只闻得到香气却不知道桌子上都摆了什么,朱瞻基说喂她吃,知梦忙摇头:“不用,随便给我夹几口菜盖在米饭上我自己能吃。”在乐安堂她就是这么吃的,毕竟也没谁有这个耐心伺候一个瞎子。
她瞎了所以看不见朱瞻基红了的眼圈。
朱瞻基端了碗夹了菜放到她嘴边:“容儿张嘴。”
这一顿饭知梦味如嚼蜡,饭菜一路顺着食管下到肚子里都带着涩涩咸咸的味道,像眼泪流过似的。
吃完了,宫女撤下膳食,朱瞻基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寝宫里便只剩下两人相对,知梦一言不发,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朱瞻基只是盯着她看,眼圈依旧红红的。
“容儿。”
“皇上。”
“你以前叫我朱瞻基。”
“朱瞻基。”知梦很顺从。
只是这几个字在朱瞻基听来却丝毫没有感qíng,她像是在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容儿一定恨死我了,恨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朱瞻基说道。
知梦忽然起身:“朱瞻基,我困了,你走吧。”转身走得急碰在了椅子上,把那椅子撞得歪了。她就那样踉跄着走进内寝一把关上雕花门隔断了朱瞻基追随的视线。
她恨,她自然是恨,恨他虚qíng假意,错又怎样?一句错了就能抵过所有么?
知梦很安静,眼神常常落在一个地方可以看一个时辰,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朱瞻基也不知道,他在她身边陪着可却觉得她遥不可及。
她重又换上了锦衣华服簪环钗钿,只是身子无论怎么进补都再没丰腴起来,像是那抽芽的柳条似的,风一chuī便摇一摇看得人心惊。
五月里,花开了,宫女来说:“夫人,影娘娘请皇后、贵妃和您去宫后苑赏花儿呢。”说完了立刻便噤声,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再美的花也跟不存在一般。
好在知梦看不见她的表qíng,知梦怔忪一下便笑了:“赏是赏不了了,去闻闻花香吧。好久没闻到了。”
宫女扶着她到了宫后苑,胡氏与孙氏都到了,宫女还抱着小公主,这是知梦回来之后第一次与她们聚会,聚会却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远远地传来影妃的笑声。
“让姐姐们久等了,实在对不住,刚才有些腹痛宣太医来看了看,还好没事。”影妃说完又亲热地走到知梦身边:“萧姐姐你可回来了,我这些日子还念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