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过,当年打仗的时候在北方,很冷,雪也大。”知梦避重就轻不直接回答。
“嗯,永乐十二年我随皇祖父北征瓦剌,三四月的天糙才只是冒出个头来,想必冬天是极冷。”朱瞻基说道。
永乐十二年……她不会忘的,那一年她先是差点死于大火后有差点死于牢狱,想忘都忘不了。
“不过,班师回朝时已是山花烂漫遍地青翠了,有一处风景我到现在还记得。”朱瞻基说道,有点自言自语。
是啊,她的故乡在六月的时候也是山花烂漫碧糙青青,她和椿芽儿喜欢偷偷翻墙出去到香泉河边玩,她喜欢看那青玉似的河水在河中耸起的石头上击碎成万千珍珠样的水珠儿,还喜欢对面不远处青色岩石上挂着的藤萝,还喜欢河岸边杂生的小huáng花和野糙。冬天里便到那冻得结实的冰上扫开一条长长的冰面,退后几步再跑过去一路滑到底,虽然偶尔会摔个跟头但也不觉得疼。
“瓦剌消停了,不知道何时皇祖父会再北巡,香泉戍的风景啊,真是令人难忘。”朱瞻基说道。
知梦本在神游忽而听闻“香泉”两字以为是被看穿了,手一抖,那小小的莲花灯笼便落了地,好在里面的蜡烛已熄了没有燃毁。
知梦忙俯身去捡。
“萧悦容。”
知梦就那个姿势愣在了那里。
朱瞻基替她捡了灯笼起来重又从袖中拿了根蜡烛换上、点燃,然后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我在那儿碰见了个女孩子,与你很像,她叫萧悦容。”朱瞻基说道。
知梦双眼只敢盯着那又亮起来的莲花灯笼,心却在狂跳不已。
朱瞻基,他都知道了么?知道她本不是苏州人士,知道她是香泉戍香泉河畔的人么?
“萧知梦。”朱瞻基叫她。
知梦便只好看他:“殿下!”
“等以后迁了都我带你去香泉戍看看,可好?”朱瞻基问道。
“谢殿下。”知梦答道。
朱瞻基又点燃了他手里那灯笼,两人冒着漫天的雪花缓步前行,知梦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正式宣布下,我是小猪他亲妈……遁走
第十六章
再回到午门已是寅时,那jīng致的鳌山附近除了侍卫再无他人,灯笼还燃着,在飞舞的雪花中随风轻轻摇动,除了他们一行人踏雪发出的轻微声响再无动静。
虽朱瞻基有自由进出的御赐腰牌,但此时进内宫是非同小可的事,守门的侍卫半点不敢懈怠,仔细查了每一个人才放行。
进了宫门朱瞻基遣散了侍卫,手里的灯笼也jiāo给太监命他们不许跟随。
放眼望去皆是高高的围墙,一片白茫之中只有他们两人,朱瞻基走得慢,步子迈的小,尽量与她齐平。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窸窣的声响,这令知梦忐忑,身边的朱瞻基让她害怕,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萧知梦,你在害怕。”
知梦的步子便一顿。
“别怕,有我。”
“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
“不懂么?呵呵。”一只温热的手攥住她的手,一冷一热对比鲜明,知梦想挣脱他便更用力握住:“不是已经试过挣不开的么?”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请安,殿下……”
“走吧,边走我边给你讲。”朱瞻基仍旧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地上的雪积得厚了踩上去有一点儿厚实的感觉:“萧悦容不是我的故人,这几年我甚至常常想,萧悦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她只是我在香泉河边想象出来的一个人影儿罢了,可偏偏就忘不掉,总想着,见着谁笑总要比较一番,派了心腹去找,想娶回来做妃子,可惜她在永乐十二年的时候死于府中的大火,香泉边有她的坟茔,孤单的在一棵树下望着香泉河,坟前一块小小的石碑,侍卫说石碑已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歪斜了,坟头也长了寸于的野糙,如今已过去好几年,大概已倒了,那坟茔大概也早掩于荒糙之中了,说来,就是没有缘分。”
知梦觉得眼眶里热热的,萧悦容的身后竟都不许葬进祖坟,成了香泉河边的一个孤魂野鬼。萧悦容之生死果然是无足轻重的。
“原来殿下的故人已仙去了,若她知道殿下的惦念一定会含笑于九泉的。”知梦说道,qiáng忍着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