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暗与流年换_作者:东篱菊隐(58)

2016-10-29 东篱菊隐

  直到有一天,午膳后朱棣在阁子里睡着,宫女在旁打扇,知梦在外头趁机清理香炉,还未清理gān净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便跑来了,抓住知梦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娘娘,病了……”

  “你慢慢说,哪位娘娘病了?什么病?传了御医么?”知梦问道。

  “贵妃娘娘病了,急症……”小太监眼泪都下来了:“萧姑娘,求您替奴才禀告,娘娘万一有了事奴才死一万次都不够啊。”

  这可真是大事,以朱棣的脾气,永乐八年死了权贤妃就诛杀后宫三千宫女,若王贵妃又……知梦打了个冷颤。

  进了阁子,朱棣似乎睡得正沉,狠狠心走到chuáng边跪下:“皇上,贵妃娘娘急症!”

  报了两遍朱棣才醒转,穿靴下地直奔王贵妃宫中,知梦自然得跟着,只是这一路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祈祷着贵妃无事才好,否则这后宫怕又是血流成河了。

  见了裹着被子还喊冷的王贵妃知梦惊了一下,这种青紫面色还有救么?

  太医颤抖着手写了方子拿去熬药了。

  王贵妃服了药不到一刻钟便香消玉殒了。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朱棣,他抱着王贵妃的尸身许久都未做声。

  回过神的第一句话是把那些御医和伺候贵妃的人全砍了。

  只是杀再多的人也挽不回王贵妃的命。

  那个夏天,后宫里到处是一种yīn冷的气氛,这来自对朱棣的恐惧,每个人都担心着十几年前那血腥的一幕是否会重演。

  或许是人老了心肠软了又或许是懒得杀人,朱棣没有再次血洗后宫,只是时常批着折子便会瞧着窗户出神,那是一个孤单老人才有的神qíng。这个qiáng势铁血的皇帝终究也是血ròu之身,也会伤心难过也会老去。

  这个老人时常会和知梦说说话儿,有时候说朱瞻基有时候说朱高煦,他仍旧是对二子有愧,放心不下。尤其在晋王府的事发之后。

  具体的经过知梦知晓个大概,归结起来一句话:为夺晋王王位继承权,兄弟手足相残。

  朱棣大怒,回乾清宫时还满面怒容,朱瞻基奉驾回来,劝解了好大一阵朱棣才消了气。

  快二更了,朱棣还翻史书,不睡。知梦劝了两次他便叫知梦一起翻。那些摊开着的书都是些八王之乱、玄武门之变、斧声烛影之类,大半夜的看这个难免令人心惊。

  “兄弟相残若此,看来这是天子家躲不开的事!丫头,你可知道朕愁些什么?”朱棣叹。

  话都问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还能装作不知道么?

  “奴婢怕说了您不高兴。”知梦说道,合上手里的书:“皇上愁的自然是汉王的事,皇上虽怪他当年谮越目无君父,但奴婢这几年来在您身边也亲见了您如何思念汉王,所以……”

  “按你说,可有什么法子?”朱棣问道。

  知梦便不语。

  “说吧,朕不怪罪于你。”朱棣说道,难得的好脾气。

  知梦便正正经经地跪地磕了两个头:“小时候奴婢的母亲教奴婢读过《左氏chūn秋》,奴婢到现在还记得郑伯克段的故事,小时候不懂,只觉得共叔段不像话要谋哥哥的江山,母亲也不像话,要次子替换嫡子。稍大些了再读觉得庄公yīn险,故意用这种方法将弟弟弄得民心尽失还处于不义之地,可谓为兄不悌。前些日子奴婢又读却只觉得庄公愚蠢,从共叔段请封地开始到将他驱除出郑国,既耗时、耗心力又耗了财力,所要得到的结果不过是消灭弟弟的觊觎王位之心,有这些时间不若想想争霸的事。共叔段本就是次子不是继位的人选,这是其一,其二,共叔段在母亲纵容溺爱下定是有许多的错处,直接找了他一个错处贬为无权闲人便是,奴婢看史书发现那些被幽禁的宗亲皇子没有几个能东山再起的。所以,奴婢觉得庄公愚蠢,既陷弟弟于不义又给自己多了个不教之名,与母亲关系亦不到huáng泉不相见,落个众叛亲离的结果可谓愚蠢至极,所谓损人亦不利己。”

  偷偷瞧瞧朱棣的脸色似乎没有不悦。

  “朕明白你的意思,这一点朕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当年与高煦征战还多次救朕于危难,即便不是父子,这些事朕也是难以割舍,更何况,他与朕是最像的,朕不忍心这样做,不忍心。”朱棣说道。

  “皇上,奴婢冒死说一句,汉王与陛下相像只在战场上,却缺少陛下的谋略和胸襟,若即位必将坏了您苦心经营的太平天下,若不即位而重权在握也必生一方的事端。而自古行不义者必自毙,陛下此时不忍只怕将来……”知梦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