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_作者:镜中影(26)

2016-10-19 镜中影

   楠木制成的方案上,放一盏白玉大瓶,内里总不会缺乏应季鲜花,而此时吐露淡芬的,是大一把白色蔷薇……她喜欢花,没有特定的品类,所有鲜艳的,秀雅的,芬芳的,素馨的,她都喜欢,那些美丽的生命,会增添她对生命的热忱。

   外厅与内室间,打着一道圆月状的楠木雕花dòng门,垂着软如溪泉般的湘绿纱缦,左右各有金穗流苏垂落飘拂。绿纱飘拂间,寝室摆设绰约可见,尤其那张超大的、悬挂着层层轻软帷幔的红木架子chuáng,轮廓如此鲜明。

   她和他,在此dòng房花烛,在此新婚燕尔,在此有了第一次的燕好。那样的时候,他有着千斛的温柔,一双墨玉般的奇丽眸内,氤氲着喜悦与qíngyù,轻轻叫着她的名儿,万分珍爱的待她……

   是她负了他。

   “眠儿,你回来了么?”

  她一栗。

  十五人痴

   阿六定定立了半晌,及待听清声音来向,迟疑探指,掀开了垂纱一角,偷觑内室。夕阳透过晚霞,霞光透过开在西边的绮窗,使得内室朦胧在一层梦般的红雾里,有个人在这片雾中坐于chuáng畔,执着chuáng上人的一手偎在耳侧,喁喁细语。

   “眠儿,你不想回来,是因为不想受心疾之苦么?可是,你现在回来,已经不必受那份苦了。你记不记得我向你说过滇南王家?王家有一块祖传璧石,可护理心肺,辟邪除祟,举世无双,价值连城,就连当朝皇族索要也誓死不供。百鹞将王家族长的妻子医活,换回了这块玉,有了它,你可过你想过的日子了,眠儿……”

   心疾之苦……她的确是在怕心疾之苦么?从出了娘胎始,她连呱呱落地声也比其他婴孩来得软弱;从张口进食始,就要识得汤药滋味的苦涩。有命便有病,这份苦,她是怕的罢?

   “眠儿,我好生羡慕王家族长,百鹞说,他的妻子所以能够复活,是因王妻的魂魄始终在原处留恋不去,就连黑白无常的锁链也能够挣脱……”

   她不行啊,她害怕,是真的害怕,那随时随地都可能窒息的恐惧,那在她尚不能语时黑白无常在眼前常行常走的形影……她怕。她在生死薄上甚至只有一个姓名,没有阳寿,只因任何时候都可能是她的死时……

   “眠儿,你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受那些苦,不止是这块璧石护你,我还会带回你遗在前世的那脉心魄……眠儿,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去找你了……我不能自杀,却可以请人杀我,眠儿,我已经在找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了……”

   他他他……他怎会如此傻?怎会如此痴?他为何要如此?她到底有什么好,一个破败的不能让他尽兴享受鱼水之欢的身子,一个不能给他生儿育女的残缺女人,有什么好?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六抬起脸来。

   “你这样坐在地上做什么?”元慕阳居高俯下地望她。

   坐在地上?她不知道在何时坐到了地上……

   “起来,就算是初夏,到了晚间,这地上仍是有寒气的。”他说。

   她未去留意他语气里尽量压抑的温柔,只想尽快站起,但腿脚压得太久,站起来又因那苏麻要跌倒。他弯腰,将她拉了起来。“你叫阿六,是么?”

   他身上,有淡淡的由檀香和书香jiāo汇的味道,她以前,总爱在他的胸前拱来拱去,就为了闻他这样的味道……

   “阿六,你在哭么?”

   哭?怎么可能?她是走过奈何桥的鬼,记忆虽在,一切的喜怒哀乐却都已沉进河底,离她远去,怒非怒,喜非喜,她怎么会哭?

   “你看,把整张小脸都哭皱了,这般无声的哭法很伤身体的,你不知道么?”他自袖里取了软帕,为她拭着满颊的泪,凝视着那双正被泪冲洗着的眸子。

   “……我……我是脚痛,才哭……”她踉跄退出一大步,躲开他的碰触。

   元慕阳俊脸无风无动,未语。

   她以为他不信,急着辩解,“……真是脚痛……真的好痛……所以才哭!”

   “我知道了。”元慕阳颔首,“不过不要边哭边说话,会噎着自己。”

   她逃命般地,掉头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