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莲说要这里看都督,她若是赶晚了,不是要和我们岔开了么?”
楚远漠浓眉蓦地紧锁,“她如何得悉我军驻营所在?”
“我和她通信,是我在信中告……”
“胡闹!”楚远漠巨掌击案,面色骤厉。“竟然泄露军机?”
“这……”哪里算泄露军机?受男人怒气所摄,珂兰虽不服,也只得噤口收声。
“你随伍之前,可读过军规?”
珂兰低垂螓首,无语。
“说!”他两目厉眙,喝。
“……读过。”
“泄露军机,该当何罪?”
“该、该当……”珂兰咬唇,在诸目睽睽之下,实在不胜难堪,气羞jiāo加,娇喊。“这哪里算泄露军机?从伍之人不与家人通信么?外面的兵士哪个不写家书?都督身为带兵者,不晓得于生死一瞬的兵士们讲,一封家书抵万金么?”
“他们是普通兵士,而你不是!他们只知服从于厮杀,晓不得核心机密,而你不是!你问问在座的每个人,除了平安,有谁向家中报了自己所在之地?你执意随行从伍,便该以军人姿态自我约束,否则尽管回家做你的公主!”
“你……”珂兰珠泪满颊,委屈满腹,在男人冷峻目光之下,说无可说,诉无可诉,呜咽一声,掉头跑出帐去。
王文远缓颊道:“都督,公主毕竟是公主,的确不能太严苛了……”
“她若不是公主,早该挨上五十军棍!”
樊隐岳悄然退出,随在前方哭跑皆不停的公主行路,直至公主帐内。
“……不管是谁,都出去!”珂兰埋首在蓬厚毛毡之内,闻身后跫音,叱道。
“公主。”
“你?”珂兰豁然转身,三两下抹去脸上泪迹,擦掉软弱,重拾冷硬外装。“你跟过,是想看本公主的笑话么?”
樊隐岳不请自坐,怡然道:“我若当真是赶看公主笑话的,公主想必就放心了罢。”
“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肤浅到那般地步,又如何成得了公主的对手?”
珂兰冷哼,眯眸觑,“你敢说你方才没有一星半点的兴灾乐祸?”
“没有。”
“你以为我会信?”
“公主信与不信,非糙民所能左右。”
“那你跟过做什么?”
“想陪陪公主。”
“本公主可不记得何时与你了这等的好jiāoqíng!”
“有也好,无也罢,同赴战场,等于命悬一处,这份jiāoqíng,不想要也不成。昨日我若死在那个地牢里,公主可会称心如意?”
“你当本公主是什么人?”珂兰嘴舌仍硬,眉眼却渐渐有了松软。“本公主若想让你死,还怕没有手段么?本公主不屑做那等事。”
“是啊,公主殿下行事光明磊落,不喜拖泥带水。战胜对手,喜欢以硬碰硬的对撞,真刀实枪的拼杀,做不暗箭伤人的勾当。”
珂兰撇唇,“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
樊隐岳莞尔,“这军营就你我两个女人,虽然上场拼杀轮不到你我,但军营仍是军营,应当遵循的规矩一样也不能少去了。这里没有男人女人,只有军人。”
“敢qíng是教训本公主的?”珂兰眯了眸,本想要佯作狠霸之气,不成想扑哧笑出声。“谁说这军营里就你我两个女人?那两个不是么?”
她指的是守在帐外的那两个膀阔腰圆的粗壮妇人。
樊隐岳亦忍俊不禁,“那两位有那梁文的事,而公主的月事了,不好对军医言明,糙民或可设法减轻公主不适。”
“……啊?”慡朗开阔的珂兰公主,当即面赧如霞。“你看出了?”
此时,两个女人虽仍各有心结未去,已挡不住惺惺相惜。
男人结jiāo,需歃血为盟,需肝胆相照,需生死相契,需豪酒阔ròu……
女人为友,只消刹那的心领神会。
樊隐岳前安慰,全无心机安排,只不过是为同为女子,比旁人更能体会到女子在战中的艰难。始料未及的是,经此事,她与珂兰jiāo成朋友,一生获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