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了什么活?”后者问。
“揽了什么活儿……活儿?对,对!”小昌子咧开谄媚的笑,“天大的好活儿呢!南院大王府的,给钱麻利,出手大方,可是人人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好活儿!”
小樊,亦即男装的樊隐岳,淡道:“那样的门第,应该有自己的戏班子,了不起也会有一两个常用的,怎么会找外面的野班子唱堂会?”
“这你就不解底了不是?咱们羲国和你们天历朝不同,达官贵人没有养戏班子的习xing。尤其咱们这位南院大王,是沙漠上的雄鹰,糙原上的悍láng,是个道道地地的大英雄,要说这戏,他老人家是一点也不爱,爱戏的是咱们南院大王的母亲,太妃是也。南院大王是位大孝子,你要是唱得太妃喜欢了,今后在延定城可就算打出一片天地来了……”
他这厢还口涎横飞,樊隐岳那厢已返身进屋,规置停当。
“……有了太妃这座靠山,你就算是名副其实的角儿了,但凡延定城吃这碗饭的,以后都要看你几分……咦,小樊,你拿着这东西,去哪里?”
“去唱戏不是么?”她挑眉,“还是,你所谓的大好活儿在你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已经不翼而飞了?”
“小樊你净说笑,哪儿能呢?小昌子我可是这延定城里顶顶有名的掮客……”
这主儿还在眉飞色舞之际,樊隐岳已径自开步。
唱戏,是她到达延定城后的营生之道。初始在一家戏院打杂,有一回替一个患了急症的小角儿上场,唱了两句唱词,被班主看中,要她零零星星又替了几次,甚至还替到了大角儿头上,不免遭人排挤。身为班主好友的小昌子鼓chuī她离开戏班,由他替她寻找唱活,打理多琐事,令她除了上台开唱不必理会其它。她应下,有言在先:不是每桩活都接都唱,不是每个场子都去。要接,便给她接些有分量的场子;要唱,就要唱到延定城所有达官贵人跟前,也不白枉做一回伶人。
小昌子满口应允,在在为了她高于群伶的唱功。虽说这延定城比不上中原各大城镇一般嗜戏成风,但在近几年羲国当政者对中化兴致日趋浓厚的导引之下,中原各式戏曲已然有在此扎根之势,中间大有可为。
樊隐岳的志向,当然不是成为一代名伶。
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所想取的“沛公”之qiáng悍之庞大,超出她原有的想象。面对qiáng敌,既然急取不能,yù速不达,只得缓走缓进,步步为营。
处身三教九流,让她学会的第一桩事,便是如何收放自己身光芒,浑迹如常人。此刻的她,绾男子发髻,穿男子衣装,是个面庞清秀的俊俏哥儿没错,但也仅止于此。伶人中,男生女相太过寻常,一旦敛尽高贵,装男子反比做女子更能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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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大王府。
戏台上,一出柔婉凄美的《牡丹亭》唱罢,台下,头笼珍珠发网,穿宝蓝长袍,配淡蓝马甲,披珍珠云肩的贵妇,早已哭透了不下十条帕子,边哭还边道:“……可怜,真是可怜……太可怜了,那两个孩子,太不易了……”
侍候在旁边的太妃院管事状似无所适所,忐忑地cha了空儿,问:“太妃,对这戏班子的诸人是赏,还是罚?”
“罚?”太妃拭泪的手一顿,“好端端的,为何要罚?”
“……惹您哭得恁样伤心,不该罚么?”
“察管事,您白白叫了察得明,却是个察不明!”太妃身边的大丫鬟慡落cha进话来,“太妃哭,是因那戏唱得好,适才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奴婢多给伶人赏钱。您这儿突然冒出一个罚字,气着了太妃,看您担不担得起!”
“是,是,是,是奴才考虑得不周全了,太妃莫怪。奴才这就去和那些伶人去宣太妃的赏,也好让他们念着您的恩德,明后两天的场要更加卖力才行。”察管事躬着腰gān,刚要退下,被主子叫住。
“你把那个唱小生的给我叫到跟前来,那孩子扮相好,身段好,唱得也好,这出戏我看了十几回,以前都是被戏里的花旦给迷住,今儿个偏偏是演那小生的娃儿最出彩,快叫他出来给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