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叶阁上左丘无俦的那项提议,姐妹两个默契地未在父王面前提上一字半语。穰常夕不说,是料定父王会动心,不想父王与小妹为此事产生分歧。穰亘夕不说,则是为了与心中的那个人赌气,阙国二公主尚没有不济到退而求其次。
“亘夕意下如何?”
“儿臣愿替父王出越国。”如果一定要站在qiáng者的位子上,才能让那人看到那,她便让他好生看看穰亘夕到底是谁。
几日后,穰亘夕作为阙王特使,动身往越国。出城的官道上,等在路边恭候特使仪仗通过的路人中,恰有乔妆等待的扶襄。
她们擦身而过。
“美人,能与你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不能说的,任是你再缠下去也是不会说的。请问你还跟着本姑娘作甚?你该缠着的,是那人罢?”
当日晚膳时分,扶襄又对身边人行规劝之事。解明明是左丘无俦的风流债,怎好像她在偿还?
“他是想缠便能缠过来的么?”霍阳一声幽叹。
“缠我能将他缠来?”
“我需要知道你到底是哪里让他动了心。”
“可有收获?”
“看得越久,越是不明白。”
真是坦白呢。扶襄抬手叫来店中伙计,加了两个菜以慰受伤的胃腹。
“怪了。”霍阳以雪腕支颐,娇躯前倾,藏在乔妆后的妙目一番审估评量。“你从来没有担心过我会对你不利么?”
“你会对我不利?”
“也许。”
扶襄浅哂:“纵算有,也要在真正确定了我是不是左丘无俦的心上人之后罢。你不像是个会在无谓者身上làng费时间的人。”
霍阳颔首:“你很聪明,我一早便得悉了,只是世上聪明的女子不是你一个,单凭这一点,并不足以吸引左丘无俦。”
“或者……”扶襄勾来茶盏细啜,蹙眉沉吟道:“我有法子使左丘无俦接你入左丘府。”
霍阳好整以暇,“愿闻其详。”
“你只须对他说……”扶襄俯首,窃窃私语。
“仅是如此?”连各国的细作我单也不能让那人动容,这区区几句话便可以?
“可是,你想试。”
对,她想试。那个男人是她此生至今日最大的挫败,更是惟一让她愿意卸却骄傲潜心追随的男人,她不能错过任何机会。
十六、柔qíng一腹为君付(下)
“你,说的就是你,把这个端到上厅去,小伺候,今儿来得贵人可是大公主!”
膳房门前,厨娘将一盘死不瞑目的肥硕桂鱼赫然塞到持帚经过的侍女眼下。那侍女与死鱼眼睛呆呆对望,嗫嚅道:“总管事说了,奴婢是杂役处的……”
“什么这管哪管,今儿我管,后厨人手不够,你以后就到后厨gān活了!”身材丰满的厨娘把菜脱手,即掉头奔进烟火两重天内忙活。
纤弱的侍女扔了扫帚才勉qiáng稳住了手,加入了上菜者的脚步。
“听说整个天歌城内,大公主最爱来的地方就是咱们府。”
“那可不是?咱们的老夫人是大公主的rǔ娘呢。”
前方两侍女小声说话,后方侍女趋步跟随,络绎走进了酒暖菜香的前厅。
“rǔ娘不用这么费心的,常夕来看rǔ娘,只是为了说说话而已。”面对渐满了膳桌的佳肴,穰常夕颇有些无奈。
“知道的,知道的,rǔ娘知道。可rǔ娘更知道宫里的御厨们只会煮些大费周张的大菜,这些凉拌苦jú、蒜泥茄ròu、苦瓜炒蛋的小菜你平日难得吃得上,看你唇泛焦红,眼里也有红丝,是心火过旺的症兆,定然是你整天为王上cao劳为国事焦虑的缘故,多吃些清淡祛火的才行。rǔ娘是老了,若还有力气,这些菜哪用得着厨下来烧?”
侍女又呈来新菜品,何府里的老夫人,即阙国大公主的rǔ娘,眉开眼笑道:“rǔ娘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清蒸桂鱼,亲自教会了李嫂煮这道菜,就是为了你来的时候能煮给你吃。”
“常夕岂不给rǔ娘添了麻烦?”
“怎么能是麻烦?为你忙,是rǔ娘最高兴的。”
“多谢rǔ娘。”在老人家的慈爱前,穰常夕神态松缓,笑语嫣然,俨然与外界所传的严谨持重的阙国大公主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