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申猜忌多疑,对他们父子多方打压,若非父亲耳畔叮咛,他何须忍至今日?
“去通知万书寅,将野牛岭内的粮糙留足十五日,其余分发当地山民,找三百壮丁装成小股游勇,骚扰云国军队后方,而后向风昌方向奔逃十余日,沿途放出消息:越国运粮队在沿密城附近与一股潜进国境的云国人误打误撞的遭遇,死伤惨重。告诉万书寅,一定教学村民尽可能将云国人的身手描绘得诡秘难測。”
越王得报,以其多疑本xing,很难不将这伙云国人想成是潜往莫河城的云国暗门杀手,为了一探虚实,必定要调动扶门人前往沿密,如今扶门四使已去,能担当此大任者非扶稷莫属,只须将那只老狐狸调离莫河城,其他事……
水到渠成。
“扶冉那边至少没有消息,想来关押三使的地方太过隐密,叫他停下罢。”
“那……”嵇南陪着小心,“不找襄姑娘了?”
嵇释眸芒闪了闪,“怎么可能不找?只不过,本世子似乎一直忽略了更好的法子,我们都忘了jú使扶粤这个人。她是王上的枕边人,以王上对阿襄的那点龌龊心思,他会不择手段地bī迫扶粤将阿襄带到他面前。与其去探密牢所在,不如让扶冉去找已经走出密牢的扶粤。”
“唉,奴才也希望襄姑娘早日回到世子身边,想起那时……唉!”
“我和阿襄,从开始到如今你看得最清楚。阿襄对我来说,从来不止是一个女人,她是丫头,是知己,还是妹妹,甚至女儿。若论爱,本世子对她的爱或许不及对琴心的,但对她的疼惜和倚重,琴心却远远不及。”
嵇南热泪盈眶,“您的这份心事,该早解释给襄姑娘听的,她也至于揣着对您的误会做了糊涂事。”自幼与扶襄一起服侍世子,两小无猜的qíng谊纯真温馨,实在不想姐姐样的人在外面吃苦受罪,世子若还能念及旧qíng,他替她感激不尽。
“助本世子找她回来罢,给她最好的生活。”嵇释道。
扶襄三十四、狭路相逢谁为胜(上)
透过两国厮杀中的军马fèng隙,嵇奭遥见了左丘无俦。那人,玄袍黑甲,面色冷凝。
“三江,就你看来,我越国与云国兵士有何不同?”
庞三江答:“北云兵士人人皆如一匹恶láng。”
嵇奭颔首。恶láng啊,此语没有一点虚张。云国每员兵士眸内,都闪着噬血之芒,主帅一臂杨起攻令将下时,那噬血之芒即会掺进一种跃跃的兴奋,与见猎心喜的恶láng无甚两样。有无左丘无俦,就会如此不同么?
“而我越国兵士虽勇猛,却少了对方那份誓在必取的悍烈。”庞三江又道。“气势上先输人一截。”
嵇奭目光锁向那云国大军之魂左丘无俦。正巧,对方的目光打来。
“三江,鸣金收兵。”
是以,一方鸣金,另一方也没有趁势追缠,双方各将死伤兵士清下,没了中间战场的阻蔽,两方主帅的视线更能畅通无碍的jiāo锋。
电光石火,又yīn风澹澹。
“猫元帅。”左丘无俦以气御音,沉磁嗓音跨过偌大疆场,清晰送到彼端,“多日未见,一向可好?”
嵇奭淡哂,长声道:“左丘元帅,别来无恙?”
两人都不再多话,方才尚杀声震天的战场,只余削刮过每人脸面的张狂风声。
响久,二人同时别了目光,带开马礓,“回营!”
二人身旁之人,如庞三江、乔乐之流,却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适才,那两位看似言来语往,笑意未断,但那传递在当中的冷肃寒流,怕是三军将士均已感受到了罢?
这两位,就如丛林中狭络遭逢的两只神shòu,一只上山,一只下山,狺狺咆哮间,伺机而待的,是对方的薄软弱处,以期给上致命一击。这样的两人,注定要做一世的瑜亮宿敌了罢?
左丘无俦。嵇释。
嵇释。左丘无俦。
这两个人,在沙场jiāo战的岁月,互有胜负,不分伯仲,方齐名于世,如今又要疆场相逢,谁能成最后胜者?
雪色宣纸上,这两个名字jiāo替纵横,墨色新成。
纸旁,铺着囊括云、越两国jiāo界五百里范畴的羊皮地图。
扶襄停了笔,一双美目聚集在地图上的千巉岭处。这道云、越两国原本的疆界,早晚会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