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晗深有同感,喟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淑妃娘娘越是如此,越很难不使人怀疑做贼心虚呢。”
兆惠帝扬眉:“司大人认为淑妃参与了此事?”
“不可能。”薄光冲口道,“淑妃娘娘纵然恨极了什么人,也断不敢铤而走险,为了大公主,娘娘可以永远忍耐,这是母亲的天xing。”
司晗点头:“臣亦认为淑妃娘娘秉xing仁柔,走不出这一步。那些传言,中间有多少是言者的凭空臆测不得而知,不足取信。”
兆惠帝左右看了二人一眼,道:“除了为淑妃辩解,你们可有其他想告诉朕的?”
薄光面有难色:“微臣身为内臣,本就不该妄议朝政。就算得皇上恩准,可远离天都的当下,仅凭几道纸上文章,实在无从开口。但,如果皇上事先赦免微臣的罪过,微臣倒有一句话想说。”
兆惠帝噙笑:“恕你无罪。”
“皇上既然身在尚宁城,何不暂且冷眼旁观?”
司晗暗地一怔:这小光也忒胆大了点罢?
“你认为朕该在此刻做一个局外人?”这一刻,龙颜平稳,难悉喜怒。
薄光轻点螓首,道:“这桩事是在皇上离开天都后发生,姑且不管是偶然还是必然,皇上在旁观望一阵,随着事态发展,说不定便有了拔云见雾的恰当时机,亦或者在宗正寺审理下案qíng早早水落石出,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兆惠帝不置可否,问:“司大人认为如何?”
“微臣想不出更好的建议。”小丫头着实长大了,行之有度,言之有理,连他这个自幼被教导靠近朝堂、孝忠天子的人也须叹服。
兆惠帝稍加思忖,目芒明灭,道:“好罢,朕就暂且做一回旁观者,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此,朕兴许便成了最清醒的那个。”
司晗暗松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兆惠帝抬臂将那份奏折掷向案侧,冁然笑语:“前日,朕召见江南各府的府尹,今年因堤坊坚固,洪讯造就的损失微乎其微,是个鱼硕米丰的好年景,几百万两的修堤防讯银子没有白白花耗,亦与暗察御史们报回来的讯息颇是吻合,朕甚是欣慰,准备择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出城到宁安山秋猎,你们两人作陪罢。”
薄光掀了掀嘴儿,yù言又止。
“小光想说什么?”天子龙目如电,准确捕捉。
“微臣……不想去。”她呐呐道。
兆惠帝好生意外:“你不是最爱骑马游赏?”
“可是,这是打猎啊。”
司晗咋舌称奇:“小光何时仁慈到不杀生灵的境界来着?”
她明眸娇横:“小光并不茹素,当不起‘仁慈’,但小光的医者本能是在娘胎中养就的,戒也戒不掉。试想,这边皇上和司大哥取箭she杀鸟shòu,那边微臣须压抑着手痒不去包扎封合两位造就的伤口,不是自找苦吃?”
“好罢,朕不为难小光。”兆惠帝目内笑意浮漾,“王顺,吩咐下去,秋猎改成秋游,宁王爷曾邀朕尚江泛舟饮酒,朕索xing应下。秋水长天,落霞孤骛,别有一番qíng趣不是?”
司晗亦泛噱道:“这么一来,小光不但是尚宁城百姓的救星,还做了一回宁安山中鸟shòu的救星,善哉善哉。”
他们正当言笑晏晏,王顺忽然仓惶跪在主子脚跟之侧,急道:“皇上,奴才犯了大错,奴才忘了件大事!”
兆惠帝笑色微敛:“何事?”
王顺探到袖里拿了厚厚一轴纸卷,双手举过头顶,道:“今儿一早,尚宁城府尹送了一封万民书过来,据说是为薄尚仪所书。言道今年尚宁城内无一人再染时疫,乃薄尚仪妙手仁心的功德,为了感念这救身活命之恩,全城老少留名请命,请皇上厚薄尚仪。”
兆惠帝眉峰微锁,边展卷阅读边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何没有第一时给朕?”
王顺伏首:“奴才正想呈给皇上的时候,天都的折子恰好到了,这一来二去就给耽搁了下来。适才司大人说到‘救星’,方提醒了奴才……奴才失职,甘愿受罚。”
薄光啼笑皆非:“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正务,王公公小题大做了罢?”
“谁说不是正务?”兆惠帝正颜反诘,“‘万民书’出自万民,乃百姓心声,焉可轻觑?万民为小光请命,朕若不加封赏,岂不是辜负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