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留下的手札上,曾写过爹爹做户部尚书时,正逢湘北大旱,其时数年的内战初歇,库内银两不足应对燃眉之急。为筹银两,爹爹将天都城内最富盛名的十家富商召集一处,投标未来十年的皇商资格及云岭的矿产开采权,个中若有愿有人捐助灾民者,免除未来三年税赋。不出五六日,百万银钱到账。
那是在先帝时候的事,如今怕是没有几人记得,纵然有好记xing者,也没有几个人敢效仿一介罪臣,无论江南沿岸有多少嗷嗷待哺的灾民。
“娘娘,您的母家是天都名门,何不帮助皇上筹集银两?”她道。
淑妃遽怔,惑然道:“他们都是些书生,全然不懂得孔方之道,如何帮皇上做这些事?”
“他们不需要懂,只需要拿出娘娘母家的名号。”
~
淑妃娘家兄长亦是天都儒学大家周念,有感天灾无qíng,为筹善款,拿出传家白玉珠送行拍卖。此珠乃周家传家之宝,已传袭十世,色泽圆润,形状饱满,据闻有助家宅祥和、佑泽子孙福祉之说。别的不提,单说周家出了一位陪皇伴驾的淑妃娘娘,便有足够的说服力。是而,全城富商竞相争取。
然而,一颗珠子再是名贵,富商们再是热衷,实值加上传说,万两已是天价。周念孝再接再厉,拿出淑妃妨娘亲绣的“父慈子孝”“一堂和睦”八字家训,又引得诸多商贾的竞价热cháo。
兆惠帝听说后,当即驾临宁正宫,与一对儿女小叙天伦,对淑妃更是褒赏有加。闲聊中听闻薄光到德馨宫收拾旧物,随后追去。
“这么好的主意,你为何送予淑妃去担这个美名?”
“淑妃娘娘本就有悲天悯人之心,这个美名她担当得起。而且淑妃娘娘的母家门楣清白高贵,最能得到那些指望家宅也能飞出一只凤凰改变自身富而不贵命运的商贾的热烈响应。”薄光淡淡说罢,转而道,“皇上如何晓得这是光儿的主意?”
兆惠帝笑语:“除了你,谁想得出那等别树一帜的法子?”
她莞尔:“光儿只是亲眼见过下层讨生者们的生活境遇,是而更懂得如何出手相助。其实,光儿还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皇上肯不肯?”
他脸上一喜:“朕眼下最愁得便是银子,西北那边的仗尚不知打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何时又将有军费支出。光儿若有生财之道,朕没有什么不肯。”
她举起着案上一件水晶镇纸,问:“皇上可知有些时候,宫中太监们会私拿宫里的一些器物出去贩买么?”
“朕晓得。王顺为了杜绝此事,每隔三日都将将所有名贵的珍宝古亲自点验一遍,中间尚有冷不丁的抽查……你问此事作甚?”
“皇上须命王公公放水。”
他将信将疑:“拿宫里的东西卖到外面?朕已经沦落到贩卖家产了不成?”
她哑然失笑:“准确说,是皇上的日常用物,若有贴身之物,更妙。”
“你是说……”
“淑妃娘娘亲手的绣品可使得那些富商趋之若鹜,是因与天huáng贵胄相关的物什从来都是民间收藏者们的首选。若是皇上拭过面的方帕,饮过茶的茶盏,写过字的小毫……这些小东西比及宫内库房里每样器物,皆无足论道,但放在外面人的眼里,尤其是经由宫里当差的公公们拿出去,便是最具收藏价值的无上珍宝。王公公带头,暗示府尹府充耳不闻,不出十日,最少集得起十万两白银。不过,也顶多十日,再多几日,外人便会以为宫中失去法度,致使私卖泛滥。”
兆惠帝颔首:“十万两,加上淑妃那边集来的八万两,太后命慎家捐来三万两……还差九万两,朕还须使那些朱门酒ròu臭的大臣们出点血才成。”
她沉吟道:“大臣们为了彰显自己的清廉,不会也不敢拿出太多,皇上若是想使他们出血,难呢。”
他冷哼:“这正是朕所气恼的。这些京官一个个拿着朝廷厚禄,享着地方官员的私贡,在这个时候却装傻充楞,实在可恶至极。”
“最快的方法……”她忖思良久,“是杀jī儆猴。朝堂之上,皇上先示意各位自愿出资赈灾,而后,寻一个御史们参得最多的贪婪之辈,立即查办,抄没家产,雷厉风行,不容任何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