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男人,也是一国之君,无论哪个身份,都曾伤她至深,若这是她所求,他又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拦她?
“我送你。”第一次,在她面前,他微微侧过身子,不拿眼睛去看她。
怕,再有一眼,他会把她囚禁在宫中!不顾她所求,只遂自己的心。
也怕,让她看到,他红透了的双瞳。
“若定要送,还是让玄武送我。我还有一个要求。”
他死死握住双拳,此前觉得身上创口疼如凌迟,如今,他只觉可笑,这才是凌迟的滋味。
“你说。”他深吸一口气。
素珍看过去,但见他高大的身躯岿然不动,如今虽是伤重羸弱,但总是给人一种沉稳力量之感。
这样的他,天之骄子的他,时间过去,有一天,总能忘了她。
“再也别找我。”
她说着,决然转身。
连玉听着她脚步声出屋子,方才慢慢转过身来,却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咬牙起身,踉跄着走出屋子。
因担心他伤势,连捷兄弟伙同明炎初几个在侧殿休息,并未出宫。连欣也没回自己寝宫,和兄长们在一起。
片刻前,听得声响,却是素珍出来,也带来了连玉的口谕,他们知道这种时刻,素珍不会说谎,她脸色苍白异常,而连玉让她出来,那就是愿意放她离去。是以,谁也不敢再挽留,玄武眸光黯淡上前护送,连欣也只得红着眼站在一旁。
此时见连玉出来,连琴几乎立刻问:“六哥,我们是不是把人追回来?”
“不必,朕去。你们莫跟来,朕不会让自己有什么事。”
连玉神色极为平静,说着慢慢踏出去,明炎初只来得及将自己身上外袍脱下,披到他身上,但谁都没敢再提醒他其他,也不敢跟上前去。
连玉这时的神色,和杖毙素珍那天如出一辙,但又多了一份从容的绝望。
素珍不许他并排走,也不用马车,玄武只好给了她把油纸伞,遮挡这时不时飘来的雪,自己则撑伞跟在后面,但他耳目聪敏,对方步履虽轻极,几乎立刻察觉背后跟了人,他警惕回头,却恍然怔住,他主子竖指到唇边。
玄武不明他为何不再挽留,但他眉间雪染,沉稳而决然,孤冷又qíng深,他能做只有服从。
素珍不知道,背后有人跟着,她没回头,也不敢回头,在确定玄武没跟上来的一刻,泪水便从眼中掉下来。
她不同用马车,更不许他同行,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悲伤。
她要回去,一是不负权非同的承诺,二是,她知道,她的心,已再次为这个人颤动。
不是因为玄武的几句话,而是这些话让她印证了些什么。
她从没想过,只要她一声挽留,他便会为她留下,更没想到,除去生命,他还愿给她自己影子永远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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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还会跳动,这不是好结果,曾经的伤害还历历在目不是。
这一路走了很久,将近一个时辰。
到得权府附近,她让玄武不必再跟。
玄武是个慡快人,当即应允,道了句“保重”,便停下脚步。
素珍也不再留栈,往前而去。
离权府还有数十步的距离,她一时怔住。
她没想过,权非同会这样等着她。
长眉入鬓,白袍胜雪,冬风微雪中,袍摆飘卷如湖漪。他一手撑伞,一手牵着马缰,站在门外,那如大树般的姿态比两名门房还沉着。
看到她身影出现,他眸光一亮,仿佛千万树梨花乍开。
伞和马缰在他手中掉落。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将她拥进怀里。
“我曾想,若再等半个时辰你还不回,我便带小仙儿进宫找你。她前些时候已产下马崽,你还没看过呢。”
素珍心中歉疚,但仍伸手轻推,“我去看看小仙儿。”
权非同心中一黯,却还是淡淡笑道:“好。”
素珍走到小仙儿旁边,伸手去摸它的鬃毛,小仙儿却直觉她是自己和权非同之间的qíng敌,毫不客气朝她喷了个响鼻,素珍失笑,权非同拍拍小仙儿的头,小仙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有些不qíng愿地把马头凑过来,给素珍亲近。
素珍笑得微微弯腰,这匹坏脾气马还真是通人xing,她有些爱怜地也拍拍丫的头,末了轻声道:“jian相,我走了。这对你我都好,我留下,对你反为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