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静的看着他,将他的眉眼一点一点的刻入心底。她想,她不该从咸阳迁到江南的,她不该爱上他的。
她轻轻的问,真的不能解释么。芳菲的失足,她的故意,他眼中所见的一切,她想她应该解释清楚,如果他愿意听。
皇帝冷笑了一声,说,常不谢,何须解释。
何须解释,她低低的笑了一声,泪眼迷蒙,心上涌上了无边的委屈。她喃喃的说,上官,我错了,真的错了。
上官,她与他初识那时,她便是这般唤他。那时他对她不喜不厌,因着芳菲的缘故,对她却也包容。如今,他恨她了,却也是为了芳菲。
知道错了么,皇帝眸角轻瞥,眸光掠过她的眉眼。
不谢抚着作痛的肚子,轻轻一跪,说,不谢错了,不该贪恋皇上,但芳菲那里,不谢没错。
皇帝大怒,拂袖离去。
冬日的地面冷的生疼,她却不知不觉,只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她笑着哭了,这个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替代不了,就像他心中的芳菲,是她怎么也替代不了的。
“小八,听话,跟阿铁回去。”她咬紧了牙关,额上冷汗频频。
小八紧紧的扯着她的衣裳,不语不动,任凭阿铁如何劝说也不肯离去。不谢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笑了笑。她的小八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么,他也想陪着她度过这疼痛的时岁么。
疼,生了根,在心底,在身上。
她咬破了唇,在小八面前,她不想显露太多,但这疼又岂是能忍的。低低的呼叫被掩埋在夜色之中,清丽双眸瞥见小八焦急的眸色。
耳中轻微飘过小八清亮的声音,他说,小八去求父皇。
不谢苦笑,看见阿铁紧抓着小八的手。连阿铁都懂,没人能够救她,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
她的生辰,她的寂寞,她的痛恨,只是她一个人的,甚至连小八,也是她一个人。
早不想爱他了,却怎么也做不到。
芳菲聪颖,她也不笨。哭卧那人怀里,她却看见芳菲泪水之下淡淡的笑意。她从不想跟芳菲争什么,但芳菲的心思她都懂。因为他爱芳菲,她便不敢有任何想法,她甚至想着要替芳菲守着他,但结果……她太傻。
外头是俱寂的万籁,里头是痛苦的三人。
小八乖巧的拿帕子替她拭汗,她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她以为他就算不爱她,总也会听听她的解释,但是,她错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低估了芳菲对于他的意义。
殿外有声响,她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呼出了声,救救我的孩子,求求谁,谁都好。
她的卑微,她的无奈……
不谢淡淡的笑了,他就在外面,他看着她疼痛,这样的疼痛足以抵消他的恨了么,不会。他该更恨才是,恨她不肯认错,不肯低头。
指尖触到一枚匕首,她微微一愣才想起,那是她唯一喜欢的没有被他夺走的东西。
上官,若你真这般恨着不谢,那不谢一死,可好。只是,不谢的死,能减轻你的仇恨么,能让你永生相忆么?
殿内的声音断断续续,揪人心弦,夏海冰咬着牙,他在怕,怕那声音什么时候突然就停下了,不再响起了。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的怜惜,那个如秋月般皎洁的女子,不该承受这样的苦痛。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时,他已经在huáng袍男人面前跪下。“皇上,救救常主子。”
皇帝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他心中一颤,不救,竟真的这样狠。
殿内的声音倏然停住,他心中一颤,咬牙起身便要往殿内去。曹昭德眼尖,出手相拦。夏海冰边退边往皇帝看去,却见他手心握紧,变了脸色。
嘭,是谁踹开了门。
原是愤怒的人却生生的停步在门前,他看见皇帝眸中的灰败,与绝望。常不谢,那个倔qiáng的女子,用最绝烈的方式离开了他。
皇上,如何才是最狠。她笑意盈盈,却眸中冰冷。她说,上官,最狠是让你一辈子记得我。
不爱,却要一辈子相记……
常不谢,你道这样我便会记得你么,你错了,你总是错的。
想去看看她是否还有气息,是否还有活着的机会,但怕了她的惨烈,怕了她的狠。
他轻阖了眼眸,想起多年前惊鸿那一瞥。常家双姝,chūn花秋月,动静相宜。他想有些时候,他是有些喜欢这个女子的,若非这样,小八便不会取名惊鸿,那是他一瞥之下的惊艳。但她,若不去与芳菲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