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_作者:平仄客(1021)

  对于京兆官员而言,国子监事件似乎和他们无关。国子监官员和生员的伤亡,没有影响到他们,他们的官涯生活并没有变化,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

  但是这事件,是直接影响了另外一些人。这些人,就是国子监幸存的官员和监生,还有那些死亡监生的亲人。一时间,京兆有许多人家挂白披素,哭声震野。

  那些凭空消失的国子监生尸首,依然没有找到。京兆府推诿,大理寺漠然,事qíng最后不了了之。

  国子祭酒魏慕白qiáng忍着悲痛,为在这次冲突中丧生的国子监生立了衣冠冢,立高碑铭曰:国子一百五十烈士墓。

  高碑的背面,是魏慕白亲刻的碑文,字有千均力,振聋发聩。有言:“景兴元年七月廿五,国子监生起而卫道,以守正之心,秉天下文安,却为jian佞所害,一百五十人就义。此举,却被定罪有二,荒天下之大谬!皆因牡jī司晨,外戚专权。惜乎,苍天不仁,致民间有乱祸;悲乎,大地有泣,使知士有泪血。然一人之死,可警京兆十户,百人之死,可动天下七道。世有动乱,而有忠义出,百人先驱,去浊扬清。吾辈泣而拜之。国子有此文英,文脉不息,文道长存!立此碑为记,望后世知而记之。国子祭酒魏慕白立。”

  这衣冠冢,就立于国子监内,在至圣先师造像之旁。

  其时,魏慕白在狱中受刑太过,已如风中残烛。立下此碑之后,他就自缢身亡,以其xing命去祭奠那些丧生的国子监生。

  然而他的姓名,却和这碑文一样,为后人铭记,为国子监世代供奉。

  且说魏慕白刻的这碑文,为国子监正名,直指朝中的jian佞就是皇后和左家。这就是当众甩了左家一巴掌。

  须知碑文这东西,乃刀笔定论之用。这样的碑文,就等于将左家的罪证刻了下来。左良哲怎么能忍?他必要毁了此碑,怎么可能让它留存下来?

  可是,就算左良哲就算再想毁掉此碑,也恨恨而不得!

  因为,天宁寺的常真禅师出面保住了此碑。

  常真禅师德高年老,在大永的威望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在常真禅师用千秋钱庄之财救助河内道百姓后,他在大永百姓心目中,就是慈悲普渡的代表了。

  常真禅师乃世外之人,其威望就是景兴帝都要礼让三分,左良哲自然不敢放肆。

  当左良哲的属下带着京兆府兵前到国子监的时候,常真禅师也正好带着的僧人去到国子监。

  常真禅师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百姓、商人和内宅妇人,他们都是天宁寺的信众。

  京兆府兵见到这态势不对,连忙去请了上官阶和左良哲前来。常真禅师的威望,这些府兵都是知道的,怕是只有他们的主官才能应付了。

  可是,左良哲听了府兵的汇报之后,沉吟片刻,这样说道:“让府兵离开国子监吧,切勿和常真禅师起冲突。”

  常真禅师会去国子监,想必为的就是魏慕白的碑文。在思度之后,左良哲选择了退避。

  在以常真禅师为人质之前,左良哲根本没想到一个住持会有那样的号召力。当时千秋钱庄总号的盛况,左良哲还记得。

  非是他惧怕了常真禅师,而是常真禅师身后有众多的信众。众怒难犯,国子监生请愿的事qíng刚刚平息,左良哲不想为了这碑文而再起动乱。

  有了左良哲发话,京兆府兵就从国子监中撤出了。常真禅师见着他们离去,只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低首敛目,慈悲之意尽显。

  在京兆府兵离去之后,常真禅师看着眼前的衣冠冢,吩咐弟子将碑文拓下来,以作留传。

  然后席地而坐,口念《地藏经》,随后吟念《往生咒》。他身后跟随着的信众,也和常真禅师一样,坐了下来,为死去的国子监生念经。

  “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静寂的国子监内,有袅袅焚音。

  随后赶来的护国寺和报恩寺住持,听着这熟悉的梵音,再看着常真禅师静穆慈悲的面容,心中极为感慨。

  佛者在心中,常怀慈悲,普渡众生。常真禅师,要比他们做得好。

  随即,他们也坐了下来,和天宁禅师一样,念诵着他们无比熟悉的内容。

  京兆三大寺的住持,都出现在国子监,为死去的国子监生念经。这个事qíng,代表着三大寺对国子监事件的评判,也在以他们世外的方式,抗诉着国子监的定罪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