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先前有多少信心设想,但是看到这行动不便的两千余人,他们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要押送这样的两千余人到达京兆,已经是不易,还要防着路上可能有的狙击和危险,这让他们无法轻松。
沈则高和应南图的身边,站着的岭南卫将领单破,他是袁焕的亲卫,负责这次押俘任务。他看到这两千余俘虏出现的时候,眼睛也眯了眯,神色紧肃。
赵嘉是最后一个被押解出来的。和这些俘虏一样,他的手上脚上,也是重重的镣铐。他的镣铐,还是特地用jīng铁打造的,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却比这些俘虏的,更为沉重,也更为牢固。
一个多月的牢狱,可以摧毁损耗绝大部分人的心志,却有一些人,无论怎么囚禁关押,内里的气场都是不变的,赵嘉似乎就是如此。
他的样貌已经变了很多,原本的俊美,成了如今的胡子邋遢,身上还可问道臊臭。只是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则高,缓缓开口说道:“沈大人……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似乎是滚了沙一样,粗粝低哑。
原本死气沉沉的两千俘虏,在听到赵嘉的话语之后,也随即抬头,甚至有人想向赵嘉那边移动,脚上的镣铐又发生碰击声,县衙门前一下子就骚动起来了。
沈则高和应南图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慎重。他们还忘记了一点,除了要防止路上可能会有袭击,还要防止这些俘虏逃脱!前往京兆的道路,似乎更艰难了。
可是这样的担忧慎重,却不能表露出来。听了赵嘉的话语,沈则高微微笑了起来:“是啊,好久不见。想必到了京兆之后,就更难相见了。”
说罢,沈则高看了看赵嘉脚上的镣铐,话语中意味尽明。如今他是官,赵嘉是囚,就算赵嘉再不甘,也要接受这一点。沈则高要做的,就是将赵嘉和两千俘虏,顺利送到京兆,仅此而已。
“走吧。众士听令,起!”一旁的单破不理会沈则高和赵嘉之间的暗涌,高声喝道,随即发出一声号促,那一千jīng兵听到号令之后,就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手中的铁棍,重重敲在俘虏的身侧,驱着他们前行,而他们身上的配刀,也因为这敲击,砰砰地响。
身上配刀,手上铁棍,这是大永军士押俘的标配。单破曾在千里行军中押过战俘,对这一套程序,是很熟悉的。
从岭南道到京兆很远,押俘的任务很重,但只要严格按照程序执行,是不会出问题的。
这是单破离开韶县县衙时的想法,其后发生的事qíng,却让他忍不住嘲笑自己,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沈则高、应南图和单破三人,很快就带着士兵和俘虏来到了北江渡口,这里,停泊着从广州市舶司租借来的大楼船。
大楼船,见名思义,就是像楼房一样的大船。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大楼船,甲板之上,有三层楼房,甲板之下,还有两层船舱,怪不得能容纳三千多人了。
市舶司的大楼船,原先是大永军士的战船,后来大永水军糜缩,这些大楼船早就没有实际作用了,后来都被运到了市舶司,被用作货物商品转运之用。水军既糜,这些大楼船也渐少了,如今整个大永,也就泉州、明州、广州三个市舶司还有这样的大楼船。
幸好也是这样,不然沈则高还真不知道,怎么将这两千俘虏押解至京兆。有了这大楼船,从北江顺水流而上,直入运河河道,就能到达京郊的运河了,这样会比陆路节约三分之二的时间。
同样,也减少了三分之二的危险,这个,才是沈则高一定要借到大楼船的原因。当然为了借到这大楼船,付出的钱财,就让人ròu疼了。想必此刻市舶司的官员正在暗慡吧——看着甲板之下滚滚而过的江水,沈则高这样想道。
他们离开韶县,已经好几天了。出了北江口之后,大楼船匀速前行,往京兆驶去。楼船之上,一千jīng兵押解着两千俘虏,一路上都很平静。
这些jīng兵手里都有着铁棍,若是俘虏稍有异动,铁棍就会重击而至。士兵这种雷霆手法,令得俘虏们都十分听话。
再说,大楼船正在行驶中,周围都是茫茫江水,就算他们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些俘虏是居住在南岭深山之中的,可不怎么熟水xing。
是以平静安宁。或许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大楼船到京郊停泊。是以隐藏在这种平静安宁下面的,是无比的审慎,和隐隐的不安。